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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94)+番外

佟念柔没吭声。

“为何?”

为何?佟念柔到此时反而平静下来,唇角逸出一丝悲凉的笑容。

因为母亲自幼的心愿是出人头地,却过了多年孤苦无依的日子,不能甘心。

因为母亲应该是憎恨佟家的,虽然没说过一字半句,可她能感觉得到。

母亲的不甘、怨恨传递给了她,她从小就立志要扬眉吐气,让母亲和自己过得风光如意。

自从记事起,大伯母和二伯母待她和母亲的态度就极为古怪,当着外人和颜悦色,私下单独与母亲相对,便是满脸的轻视鄙夷,冷言冷语。

所谓的佟念娆与她姐妹情深,又算是怎么回事佟念娆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喜欢的衣料、首饰统统丢给她,还时不时在人前问起她喜不喜欢,为何不穿戴起来。当她是需要接济的要饭花子一般。她总是要忍着不满小心翼翼地看着长姐的脸色说话做事。

同在一屋檐下,凭什么她就要过那种日子?

那样的日子过了太久,她受够了,她发誓一定要比佟念娆过得风光如意。

所以,三年前得知母亲正在进行的事情之后,她起初害怕,觉得母亲的做法谓之疯狂,后来便是完全的认可。

太子与燕王是身份最尊贵的皇子,前者已经娶了太子妃,后者就算不要江炤宁,也不会侧目去看别的女子。她要想飞上枝头,只能在太子身上下功夫。

众所周知,太子一直善待佟念娆,若是有意纳侧妃,只会在佟府、陆府这两家中挑选。陆家姐妹心心念念的是燕王,太子不可能看不出,若是选陆家姐妹做侧妃,岂不是要膈应一辈子。那么,最有希望做太子侧妃的人非她莫属。

她所需要的只是等待,等着佟念娆的身子骨不知不觉地垮掉,等着太子为了子嗣一事迎她进门。

所以,她更加尽心地不着痕迹地讨好佟念娆,避免自己和母亲被疑心。

哪承想,刚踏上锦绣路,美梦便完全破碎。

太子看着近前兀自出神的女子,心里火气越来越大。他俯身捏住她领口,沉声喝道:“你倒是说话啊!”

佟念柔轻声道:“妾身不知道殿下在说什么。”

“到此时还想狡辩!”太子的话完全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想陪你娘到衙门里去受审么!?”

佟念柔弯唇微笑,“全凭殿下做主。”到这时,她已经冷静下来。到底,她还是佟家的人,太子就算看在大伯父的情面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她需要担心的,只是佟念娆会变着法子折磨自己。

太子咬住唇,双眼冒火。

他想杀掉她。

与其说他痛恨她和佟三夫人,不如说他满心都是对自己的痛恨。

原本该是美满如意的日子,原本膝下该有两个孩子,却因为自己的大意、迟钝而葬送于无形。

前世今生都错怪了炤宁,都亏欠了念娆。

前世今生都不曾料想到,那对看起来可怜兮兮人单势孤的母女竟然长年累月地算计他!

佟念柔看着他清俊的容颜,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心里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渴望。

她因此觉得可耻,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让他……

心念一转,她察觉到了室内香炉散发出的香气有异,因此惊惧交加——定是佟念娆做的好事!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心里情形,可她无法控制自己起了悸动的身体和脸上的神情。

太子见她呼吸越来越急,眼中有着渴望,当然不难想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直骂太子妃简直是个疯子。

他想丢下眼前的人决然离开,可是晚了,她那个样子加速了迷香对他的效用,让他很快起了反应……

**

已是三更天。

落翘走进门来,轻声禀道:“太子和侧妃已经圆房,太子此刻去了前殿。”

太子妃勾出一抹快意的笑。

她是故意恶心他。

他被那对母女当猴子耍,不知有多憎恶她们,却在这上下要了佟念柔,往后别说见到佟念柔,就是听到那个名字,都会鄙视他自己、厌恶佟念柔。

他之前不是眼巴巴盼着佟念柔到他身边服侍么?

佟念柔不是为着服侍他狠下了一番功夫么?

她让他们如愿,不会辜负他们之前的用心。用她的方式。

同样的,她也要利用这件事让自己完全对太子死心。

染指过那般下作的女子,她嫌他脏,绝不会再让他碰自己一手指头。

她的身体已经垮了,情分也已降至冰点,同房那回事根本就是多余。

不让自己死心,还能做什么?

她已无心展望前景,筹谋余生的路。

不破罐破摔已经不错了。

再说,那些事自有家族为她谋划,用不到她。家族若是争气,不被燕王一锅端的话,她就能继续做太子妃,相反,那就一同去死吧。

之于她,其实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活腻了,自尽又不值,只混吃等死一条路可走。

她按了按眉心,“三夫人到了没有?”

落翘答道:“快到了。”

“带上那碗药,去瞧瞧侧妃。”太子妃起身,带人去了佟念柔房里。

厅堂里一地狼藉,有人在轻手轻脚地收拾。

太子妃笑起来,转到西次间落座,很有耐心地等着佟念柔穿戴整齐来见她。

佟三夫人急匆匆赶来东宫,面上平静,一颗心却似在滚油里煎熬着。

出事了,出的还是大事。

不然何以叫她入夜前来东宫。

会是什么事呢?

难不成是念柔跟太子讨要那块玉佩犯了忌讳?

或者是,圆房的时候出了让她难以预料的岔子?

近来诸事不顺,在外面的财路被人一条条堵死了。虽说荣国公私下给了她一大笔银两以示安慰,可那到底是她辛苦多年的心血,就这样平白断送,终究是意难平。

细想想,似乎从那次见到江炤宁之后,好运气就慢慢离开了她,再无一点儿眷顾。

那个极美的女孩子,让她觉得像是有妖气,尤其那双眼睛,看人的时候仿佛能洞穿人的心魂,能看到人心里最阴暗最隐秘的地方。

江炤宁让她莫名地心虚、害怕。是因此,虽然满口答应得了闲去江府做客,却一直没去。让她相见便生出不安的人,躲还来不及。

她想过,阻她财路的可能是江炤宁——程雅端的夫君盛华堂是江南巨贾,经商的人脉遍布大江南北,只有他能这样干脆利落地把她所有的路堵死。他财大气粗,断不会看上她那点儿家当,只能是别人请他出手的。那个别人,应该就是江炤宁。

但是,因何而起呢?

她从未与江炤宁结仇。

以往她曾在一些场合见过江炤宁,江炤宁对她都没印象。真正的接触,是在太子妃别院那一次。

那一次细想其实也有些古怪——江炤宁放着一众闺秀不理,却跑到她一个孀居之人面前攀谈,根本没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