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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257)+番外

董飞卿皱了皱眉,“懒得动,在你这儿凑合一晚。”旋即翻身向里,“你真是吃撑了。跟副元帅议事,会减寿的。”

“闭嘴。”唐修衡给了他一巴掌,随即却唤小刀给他加一张兽皮毯子。

董飞卿从来不肯嘴上吃亏,“越咒越长寿,听过吧?拜我所赐,你少说能活百十来岁。”

唐修衡轻笑,没再搭话。对这个嘴毒的兄弟,他越来越温和、耐心。

从西部到这里,两军交锋之后,不乏你给我一拳、我踹你两脚的时候。都是上了战场便不顾自身生死的人,却看不得对方也和自己一样。

敢在军中用拳头招呼他唐意航的人,从来只有董飞卿一个。

董飞卿在军中虽无官职,却和他一样受将士爱戴,动不动踹上两脚的人,从来只有他一个。

是真的害怕对方拼命时真的把命搭上。

一起来的,要一起回去。说好了的。

副元帅过来之后,议事总是说不到一处去。其实董飞卿没说错,每到这种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会减寿。

副帅在军中的年月不短了,心性却很是一言难尽:有一次瞪着眼睛跟他说,对敌军的手段简直是惨绝人寰——不妥。

那次他多看了副帅好一会儿,笑微微地说:“那怎么着?能全歼的时候只歼灭一半?剩下的留着给你解闷儿?”

副帅就说:“只要是杀戮太重的事,就容易落下话柄,等到时过境迁,有人拿来做文章,往你身上泼脏水可怎么办?”

“将士、百姓自会为我作证,朝廷自会还我公道。”他晃了晃食指,“这种话,我不想再听到。我现在的脾气真是太好了,搁以前,早把你踹出去了。”

副帅听了,啼笑皆非。

后来,除了冲锋陷阵、踅摸好吃好喝之外就没正事的兄弟跟他说:“我留意到了,皇上派了锦衣卫到军中,为的定是护你周全,知晓你每日的大事小情。你冲在最前头的时候,有两个身手绝佳的就会到你近前。虽说你这身手用不着人帮忙,可人那份儿心是显而易见。”

他想了想,打心底笑出来。怪不得恩师曾说,皇上最喜欢留后手,等着跟弹劾忠良的官员算账,不论等多久。安排锦衣卫在军中,意味的就是作战相关诸事都会记录在册,皇帝了然于胸,副帅担心的往他身上泼脏水的事情,就算会出,也成不了。

这感觉挺不错的。

幸亏飞卿同来,要不然,他真顾不上留意这些,不会在这期间就吃到定心丸。虽然,这事情不论有没有,都不会影响到他作战的手法,可没有隐忧,对谁都是好事。

磨烦到夜深时,副帅总算赞成了他亲率两千骑兵长途奔袭的事,临走时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我是真拿你没法子。到时候,不论怎样,都要保全自己。你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唐侯交代?”

“您总是在不恰当的时候想这些没用的。”唐修衡失笑,“到时候您能稳住阵脚、安排好接应的队伍,我就烧高香了。”

“放心吧。你连不亚于送命的事儿都铁了心去做,我要是连这些都办不好,还算个人么?”副帅拍拍他的肩,转身离开。

唐修衡了无睡意,伏案书写几封回信。

用不了多久,就不需再与亲朋互通书信以示牵挂。要么战捷班师回京,要么……

不,不会有别的结果,只有大捷一个结果。因为,他是程询的爱徒,是唐栩的长子,最重要的,他是将士与百姓予以厚望、敌国畏惧痛恨入骨的唐意航。

·

北风萧萧的冬日,三军迎来了盼望已久的大捷。

军中、民间一派欢腾。

越几日,皇帝八百里加急的旨意到来,命唐修衡班师回京。

董飞卿那个不着调的却不肯随军返回:“我得给叔父婶婶、兄弟妹妹淘换点儿好东西去,不能白来一趟。人们都说,这边的虎皮、人参最好。”

唐修衡沉了片刻,问:“你身上有多少银钱?”

“……”董飞卿少见地闷了一会儿才道,“没银子就现赚呗。再不行,跟沈笑山借点儿——他不是早就追着你来这边了?”

唐修衡嘴角一抽,“什么叫他追着我来这边?”总是这样,这小子不定什么时候就冒出一句不伦不类的话。

董飞卿哈哈大笑。

提及的沈笑山,是唐修衡在西部结识的。此人经商可谓天赋异禀,前两年便已富甲一方。难能可贵的是满腹经纶,虽然在商贾之中显得特立独行,却品行高洁——不为此,唐修衡也不会与他一相见就投契。

西部一些地方需要安抚百姓的时候,沈笑山效法身在两广的汪祖寿,出大笔银钱为诸多百姓安置出路,情形喜人之时,转来北部,目的与在西部一致。

“沈半仙儿固然是为了一方百姓,但他来这里,你绝对功不可没。”董飞卿笑道,“把你名帖留给我一份儿,万一哪日穷得要饭了,我去找他讨点儿银子。”

唐修衡踢了他一脚,随后却取出几张面额不等的银票,“少给我丢人现眼,拿着花去。”

“你都这样儿了,那我就笑纳了。”董飞卿笑嘻嘻地接过。

唐修衡赏了他一记重重的凿栗。

“哎呦喂——”董飞卿捂着额头,疼得直皱眉,“我都多大岁数了?你怎么还这样儿啊?”

“打小就欠揍。”唐修衡索性又给了他一拳,“长大了还是那德行。记着,一共给了你三千二百八十两。”

“放心,等我滚回去的时候,如数奉还。”董飞卿说着扬了扬眉,“嗳不是,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程叔父总不会挪家底给你吧?你家里也不大可能给你这么多银子。”

“十二三的时候,我就自己开铺子赚银子了。”唐修衡笑起来,拍拍他的肩,“小兔崽子,跟你哥学着点儿吧。”

“……至于么?”董飞卿抿了抿唇,“不就是你富点儿我穷点儿么?瞧你那德行。”话还没说完,人已撒着欢儿地跑远了。

·

回到京城,献俘、面圣之后,唐修衡回到唐府。刚进府门,就听到程恺之的欢呼声:

“修衡哥!”

唐修衡循声望去,看到的是与恩师样貌酷似、风采照人的少年。

“哥。”程恺之快步走到他面前,笑容璀璨,“我早就来等你了。”

“长高了这么多。”唐修衡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走着。我得先把这身儿行头换下来。”献俘之故,甲胄在身。

程恺之颔首说好,陪师哥去往静虚斋,“伯父、伯母在正房等你——知道有我等着,就没到外院来。请安之后,你们跟我回家吧?我们一家人,还有开林哥、薇珑妹妹、舞阳公主、柔嘉公主都在等你。”

“舞阳公主也在?”唐修衡扬了扬眉。他对皇帝的长女并无印象。以前也见过,但是,不熟稔的女孩子,他总是记不住长相。

“对,她也在。”程恺之笑说,“大抵是因为柔嘉公主和薇珑妹妹的缘故,这两年经常去程府串门。她人很好的,比薇珑妹妹活泼一点,比柔嘉公主文静一些。得了皇上的真传,文章写得还行,书画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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