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撷香(208)+番外

她怕他。

特别怕,从进宫之前就害怕,进宫之后见到他,成为他的人,感受到他有意无意间的体贴、照拂,才缓解了几分。

此刻,李氏满心焦虑、懊悔:自己的棋艺与皇帝比起来,实在是太差。早知道他棋艺高深到了这个地步,她刚才就不该领命陪他下棋。他也是奇怪,大半夜的过来,不休息,反倒神采奕奕,是今晚不打算睡了,还是明早不用上朝?

皇帝看着对面眉头轻蹙、双唇紧抿的女子,眼中笑意渐浓。

李氏怯怯地看向他,却见他正笑笑地看着自己,眼神一碰,立时惊慌地错转视线。

像是无辜胆小的小兔子似的。皇帝唇角缓缓上扬,心里又有点儿无奈:自己有那么可怕么?一段日子过去,她始终像是最初的样子,温温柔柔,时不时就流露出慌乱、怯意,眉眼间的柔媚,都氤氲着雾气一般,少了明快,多了朦胧。但是,更让他心动。

“皇上,”李氏语气柔婉,决定对他实话实说,“臣妾觉着棋艺委实拙劣,等会儿怕要扫了皇上的兴致,不如……不如臣妾给您抚琴吧?”

皇帝失笑,和声道:“你这两下子,我早看出来了。”跟她说话,该是从首次过来那一晚,几句话之后,就自然而然地改了自称。也许没必要,他只是觉得这样更自在,更惬意。

李氏实在是尴尬,微红了脸。

“谁要跟你下棋了?”皇帝连语声里都有了笑意,“我是要教你下棋。”

“那……”李氏又有了新的担心,“臣妾这么笨,皇上怕是少不得心急。”

耳畔是她软糯糯的小声音,眼中是她白嫩嫩的小手,皇帝心绪分外愉悦,“放心,我是最爱跟人磨烦的性情。”

李氏讶然,心说你骗谁呢?杀伐果决地除掉景家、逼着杨阁老致仕的事情,连平头百姓都知道。转念一想,心里突地一跳:也许,在那之前,他就一直是跟景家、杨阁老磨烦着。

皇帝的手探出去,指关节敲了敲她的额头,“想什么呢?专心点儿。”

李氏猝不及防,睫毛慌乱地扑闪几下,讷讷地道:“是。”心里却因为他这般随意亲昵的举动,有了一丝甜意。

“其实下棋是假,跟你说说话是真。”皇帝神色和煦,“听宫人说,今晚你早就歇下了,这会儿不乏吧?”

“不乏。”李氏心想,您摆驾过来,我就算三天三夜没睡觉,也能立时睡意全无。

“那就成。”皇帝如实道,“我们说说你在闺中的事,学过什么,有哪些喜好。”

李氏放松许多,轻声称是。

.

一胜一负之后,怡君横了程询一眼,“跟你下棋,有时候真恨不得打你几下。”

程询一边的眉毛扬了扬,“怎么惹着你了?”

“忒能磨蹭。”怡君扁了扁嘴,“跟你下棋,真是要走九曲十八弯,你就不能给人个痛快么?”

程询轻笑出声,“下棋就是下棋,想要个痛快,说明你的心不够静、不够稳。”

“闭嘴。”怡君手势麻利地把棋子收起来,愈发有斗志,“快,再来一局。今儿怎么也要分出个漂漂亮亮、痛痛快快的胜负。”

“应该可以。”今日一面下棋一面思忖的事情,一定要做到稳操胜券。而与她下棋的路数,一般是随着思绪走的。后来,事实也的确如此。

怡君觉得,这一局棋,他依然走得沉稳、冷静到了令人恼火的地步,到后期,却流露出了绝对的强势霸道。

她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你本不该是常常求和的人,在棋局上,却常常想要走成和棋。”怡君笑说,“闹得人恨不得从一开始就陪着你绕弯子。”

她也发现了他这一点,是必然。他越来越不需要在她面前掩饰自己,让她不解之处,大多是胡搅蛮缠一番——撒谎怪累的,也亏心。

程询默认,笑问:“再来?”天色已经太晚,与其睡一会儿,还不如与她对弈到出门的时辰。

“好啊。”沉了片刻,怡君问他,“近日这么忙,是有人要对付你,还是你要对付人?”

“都有。”程询如实道,“防着人出手,也要试试能否先发制人。”语毕,犹豫片刻,收住话题,没多说。

怡君点头,看了他片刻。朝堂上的事,他从不瞒她,这次却破了例。因何而起?

她落下一子,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有了猜测:“这一次,该不会是与我们一些亲朋有关吧?”

“算是吧。这回我不能跟你透露。”

不能跟她透露,是怕她跟至为亲近的亲人、友人说起从而引发不必要的麻烦吧?她完全理解,颔首道:“你总有你的考量,外面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冒险。”

程询笑了笑。

怡君却道:“只是,我想不通,我放在心里的人,有哪个值得让你这样防备?”

程询只是道:“别胡思乱想。”

“你这态度……”怡君真不想承认那件事,“让我觉着,你好像对哪个人有偏见呢。”

“胡说。”程询打岔,“该你了,快点儿。”

“哦。”怡君敛目看着棋局,思绪却还在话题上。真的,她真的怀疑,他对她的至亲、至交里的哪一个有偏见。

他了解她,这种事,从来不会跟双亲哥哥说起。无话不谈的,只有姐姐、徐岩、姑母和唐夫人。

不管他对哪个不放心,提醒她别说不就得了?可他不肯,选择缄默,这就是认定就算提醒了,她也会告诉那个人,更认定那个人知道之后,一定会坏他的事、搅他的局。

谁会给他这种印象呢?

以往也没留心过与他谈及哪个人时的态度,这会儿真是全无头绪。

不可否认,她是有点儿失落的:在心里至亲至近的人,有一个甚至全部都是他做不到信任的。她就从不会这样,因为相信他,便连带的相信、尊重他看重的所有友人。

她把玩着手里那枚棋子,迟迟落不下去,却没留意到他已起身到了她跟前,更无从想到,他将她抱起来,走向门外。

她发出低低的一声惊呼,“程询……”

“我在。”他说,“以为你抛下我神游太虚了呢。”

“别闹了。”她瞪着他。

他却不管,大步流星地走出小书房,微声提醒她,“想吵得下人都醒来,你只管数落。”

“……”

他就这样抱着她回到正屋寝室,把她安置在床上,没正形地说:“下棋你没兴致,那就合作一幅画、合作一首诗。”

“……?”怡君不明所以。

“画一幅不见颜色只见风情的鱼和水相溶的画。”他很慢很慢地说着,很快很快地除掉彼此束缚,手势辗转之时,低低地对她说,“想见到没有?这儿……和这儿,要浓墨重彩。”他亲吻她的面颊、双唇,“这儿,可随心所欲。”

怡君心里只觉得这人简直不着调到了极点,想笑,身体却很快溃不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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