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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欢(99)+番外

“姐姐走了之后,我觉得自己成了没家的人。至于父母的恩情,我已经用嫁进周家报答了。”

如果外祖父、外祖母当初强势一些,不想攀上周家这个高枝,姨母与母亲的命途就算不如意,也不会走到这般凄清寂寥的地步。周益安想到这些,更紧地握住母亲的手,除了这样,他不知道如何安慰。

周夫人空闲的一手抬起来,抚了抚儿子的面容,“不说这些。如今看你娶妻成家,是我最欣慰的事。只盼着你懂事些,善待锦绣,你们要尽快当家做主。”

周益安郑重地点头称是。

·

下午,太夫人听管事回事的时候,薇珑在一旁一面看帐,一面留心听着。

有的管事喜欢绕着弯子说话,两句话能说完的事儿,偏要说足足一炷香的工夫。

有的管事喜欢话里话外数落别人的不是,事情没办好,都是下面的丫鬟婆子不堪用。都不好,只她没错。

心情好的时候,薇珑只觉得有趣,想着漫漫光阴这样打发掉也很有趣;心情不好的时候,薇珑要时刻忍着不蹙眉,想着这宝贵的光阴被这些琐碎磨叽的人浪费掉,委实可惜。

今日她心情不好,也发现了自幼失怙的人的不足之处:受父亲熏陶长大,处理事情时态度再柔和,方式未免过于强硬。

相同的事情若是落到她手里,不出三次就把管事打发到庄子上去了,绝不肯和太夫人一样委婉地敲打、循循善诱。

太夫人骨子里是杀伐果决的人,都要这样应对,可见这就是寻常门第里的常态。

嫁了人,就要过寻常的日子。

日后不论情愿与否,她都要效法太夫人的做派。

真是让她压力倍增的事情。

熬到太夫人把管事打发掉,薇珑道辞回房。

唐修衡回家之后,换了身深衣就又去了沈宅。她便如之前一样,整个下午都消磨在书房里。

有那么一刻,看着与梧桐书斋布置得大同小异的书房,她竟生出了一种错觉:自己还没嫁给他,仍然在王府。

之后,她暗暗心惊。

初时觉得这是不该有的错觉,过一刻便认为是情理之中。

与太夫人、两个妯娌熟稔之后,每日只需早晚说说话,聚一聚。别的时间,她们都有自己的消遣,又知道她喜欢闷在书房绘图看书,便互不干扰。

每日她独自用饭的时候居多,唐修衡不在家的时候不需提,在家的时候也只是晚间一起用饭,白日他都在外院。

这种日子,让她的心绪很快恢复到了出嫁之前,略有的不同之处,是失落更多一些——在家还能时常与父亲一同用饭。

如果是这样,那她真的需要早早出嫁么?——现在她只是换了个府邸的内宅,依然是偶尔与他说说外面的事。不管她嫁不嫁,他和她都会尽力让梁湛处于被动的局面。

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憧憬、期望太多了,现在失落也是自找的。

心里杂七杂八的念头不断,绘图的时候便总出错,画残了好几张图纸。

荷风体贴地给她端来一盏热茶。

她坐回到椅子上,细细地品茶,让情绪快些恢复平静。无意间一瞥,撞上了荷风不无担忧的眼神。

薇珑眨一眨眼,不明所以,也没问。

一盏茶喝完,她忽然心头一动,明白过来。

如果是别家新婚的夫妻,新郎成亲几日后就连续几日不着家,自己会怎么看?少不得要怀疑新郎与新娘子的光景不美满。

唐修衡的行踪,府外没人知道,可府里的人都知道。

直到昨晚,她才半真半假地说了句觉得自己被冷落了……

那本来就是!

薇珑放下茶盏,按了按太阳穴。

自己居然到此刻才意识到,是有多迟钝?

至于唐修衡,不需问,他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

这症结在于,都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日子,各自心里想起来又都是在前世曾经成亲,便不拘小节。

可前世只是成亲而已,并没有实实在在的过日子。那时他忙于朝政,一日都不得闲,她明白这些,自然体谅。

稀里糊涂的,他们就变成了在这方面不懂也不顾俗例的做派。

万一荷风等人为她鸣不平,跟吴槐抱怨,那可就把人丢到娘家去了。薇珑暗暗下了决心:今日起,她得让他老老实实地留在家里。

·

晚间,戌时将过,唐修衡回到房里,把一本书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俯身亲了亲薇珑的脸,转去沐浴。

歇下的时候,已是亥时正。

薇珑了无睡意,还在看书。他躺在身侧之后,问道:“明日晚间还出门么?”

“不出门。”

薇珑心里好过了不少。

唐修衡继续道:“明晚笑山来家中,给娘请个安,在外书房说点儿事情。”

“嗯,你在家就行。”

唐修衡抚了抚她的脸,问她:“乏了么?”

“还没。”

“正好,我也看会儿书。”唐修衡拿起书,把羊角宫灯移近一些,借着灯光凝神阅读。

薇珑瞄了一眼,见他手里是一本棋谱。

应该是出自沈笑山之手。

沈笑山身份是巨贾,其实极有才情,前世遁入空门之前,闲时所著的棋谱、食谱、琴谱和几幅字画流传于世,得到了世人一致的认可,精绝的书法、画技让他成为名家。

身在方外之后,世人方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然而再高的赞誉都已与他无关。

他是孤傲、洒脱得可敬的人。

薇珑看不进书,便把书放到枕畔,先行歇下。

唐修衡也随着她躺下,把她圈在怀里,绕到她背后的手依然拿着书,继续阅读。

薇珑看了他一眼,心里是越来越没好气。

唐修衡柔声道:“明日陪你回趟娘家。”近日的事,他得与岳父说说。是他让岳父什么都不用管,门外的事都交给他,但事情的进展,都要如实告知。不然的话,岳父凭什么相信他?

薇珑嗯了一声,懒得说话,闭上眼,想压下火气尽快睡觉。

睡意迟迟不肯光顾。

他很喜欢手里的书,过了子时,还在看。

薇珑轻轻推开他,起身窸窸窣窣地穿戴。

唐修衡拍拍她的背,“梦游了?”

“不是。”薇珑语气如常,“去跟荷风说几句体己话。”

“天凉,明日再说。”她的小身子骨那么单薄,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不行。你看你的书吧。”薇珑自顾自下地,穿戴整齐之后,去找歇在西次间大炕上的荷风,“明日回王府,我这会儿得去书房,你帮我点上灯,备些茶点。”

“嗯。”荷风感觉不大好,却不敢多话,麻利地下地出门。

薇珑转回到寝室,取出一件斗篷,望着唐修衡,和声道:“横竖我也睡不着,去书房绘图。爹爹明年要建棠梨苑,让我给他些意见。我看看今晚能不能赶出来。”

“……”唐修衡望着她。她在闹脾气,他感觉得出,问题是他不知道怎么惹到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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