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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千欢(174)+番外

已经香消玉殒的周素音,此刻被移到了偏殿,横陈于宽大的长案上, 以大红盖头遮面。

本是来喝喜酒的男宾聚在门外,窃窃私语。

梁湛站在长案前,久久地凝视着周素音,目光似要将盖头穿透,看到她的面容,看到她死之前的心魂。

他心里已经暴怒,不管这女子因何而死,这样的情形都非他可接受。

可是刘允就在一旁,他只能将所有的情绪压下。

柔嘉与安平相形过来,门外众人连忙无言行礼,让出一条路。

两个女孩步履有些迟疑地走进偏殿,刚刚站定,陆开林和两名下属陈立、徐步云到了。

陆开林身着一袭半新不旧的深灰色锦袍,陈立与徐步云则是一身玄色衣物——锦衣卫侍奉在皇帝近前的时候,穿戴有定制,很是夺目,寻常只要不是休沐的日子,除了陆开林,都是一身玄色,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

刘允迎上前去,道:“皇上口谕,命陆大人先看看有无蹊跷。”

陆开林行礼称是。

梁湛转身,对陆开林微一颔首,转到窗前站定。

陆开林走到长案跟前,抬手揭开大红盖头,审视着周素音的面容,好一会儿。

随后,他衣袖里划出一柄小巧的匕首。他用匕首挑起周素音的衣袖,分别看了看她双手。

末了,他转头对陈立递了个眼神。

陈立会意,走上前去查验。他要做的工夫,自然要比陆开林多很多,最起码,要查明周素音随身携带的剧毒藏在何处。

陆开林又对徐步云偏一偏头,示意对方过去旁观。

徐步云知道,这是上峰让他跟前辈学点儿东西,自是郑重点头,心里则想着:锦衣卫的差事实在是庞杂琐碎,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皇帝不会吩咐的。

柔嘉瞧着周素音的尸体,心绪在短时间内转为沉重。那是来自于对死亡本能的敬畏,对死者的惋惜。

不久前相见,还是那样鲜活的一个女孩子,倔强的固执的要为自己的情意、憧憬求一个结果。

今日再相见,却是生死相隔。

你到底是被人迫害,还是生无可恋?

你待嫁的日子里,又到底经历了什么?

柔嘉不自主地举步上前,刚走出一步,陆开林已抬手阻止,“殿下留步。”继而走到她和安平近前,“两位殿下请到别处小坐。下官稍后要询问周家的陪嫁丫鬟,两位殿下若是无事,倒是可以旁听。”

已经消亡的人,没有什么好看的,他也要阻止她们影响陈立行事的可能。

刘允附和道:“老奴在这儿看着就是了,二位殿下委实不宜久留。”

柔嘉与安平对视一眼,俱是轻轻点头,与陆开林转到厢房。

落座之后,柔嘉提醒陆开林:“花轿和——她的闺房也该命人查看吧?”她此刻不知道如何称呼周素音,若是拜堂后出的事,就是名正言顺的端王妃,是她的皇嫂,可还没拜堂就出了事,皇家认不认这个儿媳都未可知。

陆开林颔首道:“已经派出人手分头行事。她的双亲也要过来回话。”

柔嘉有些不安地道:“那就好,是我多事了。”之后不免讪笑自己:行事不缜密、利落的人,父皇怎么会这般信任?

陆开林予以柔和的一笑,“二位殿下喝杯茶,缓一缓。我先去看看喜娘——她吓得不轻,不知道这会儿能否回话。”

喜娘是第一个发现周素音身死的人,有必要询问几句,看她是否在那一刻有觉得蹊跷的地方。

柔嘉与安平同时说声好,又欠一欠身。

茶点奉上,两个人都没碰。实在没心情。

安平抬眼望着窗纱上贴的大红喜字,牵出一抹怅然的笑,轻声道:“谁沾上他,谁得不着好。这女子,实在是可怜。”

“的确可怜。”柔嘉叹息一声,“若是自己万念俱灰寻了短见还好些,可若是被人要挟才服毒……”

自尽,是出于自己的选择。若是被人逼得自尽,同为年少的女子,便难以接受了。到底,在一定程度上,她们也是身不由己的人。

顺王妃、宁王妃一前一后走进门来。

自从梁澋被发落到护国寺之后,宁王妃就是神情萎靡、垂头丧气的样子,此时亦然。

顺王妃自顾自落座,抱怨道:“真是的,这叫个什么事?好好儿的喜事,顷刻间变成了丧事。这种笑话,可是多少年没出过了。只是不知道,尸首是抬回周家,还是在端王府出殡。”

安平对顺王妃投去冷冷地一瞥,“死者为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柔嘉则道:“等会儿陆指挥使要在这儿传唤丫鬟,让我与安平姐姐旁听。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顺王妃挑眉,“端王一母同胞的妹妹都能旁听,我怎么就不能旁听?谁敢说……”

“你这样急着奚落,该不是因为做贼心虚吧?”安平不疾不徐地把话接过去,“谁敢说周氏女的自尽与你无关?你敢说你不曾去周家找过她?至于我,你大可不必费心,我在宫里每日抄写经书,从未出过宫门半步。今日若非母后发话,我也不会来。”如何的万念俱灰,也不代表她忘了如何与人针锋相对。不占理的事儿,她如今一概一言不发,认定对方缺理又不高兴的时候,便会反唇相讥。

柔嘉当即附和道:“姐姐说的没错,两位嫂嫂,知道什么叫避嫌吧?现在我们实在不便与你们坐在一起说话,去别处吧。我近日也很安分,每日都在琢磨绣艺,宫里的人也都知情。”

“打量谁稀罕跟你们坐在一起似的!”顺王妃拂袖而去。

宁王妃压根儿就没有顺王妃的底气,如今更是谁都不敢开罪,讷讷地道歉,随后离开。

柔嘉这才问安平,“顺王妃真去过周家二房?”

安平点头,“端王终归是我的胞兄,我不拿他当兄长了,宫女却总觉得还有转圜的余地。他要娶妻了,宫女不免处处留心,平日尽在我面前说长道短。顺王妃的确去找过周小姐几次。稍后陆指挥使应该也会问起这些,到时便知具体是何情形。”

“果真如此的话……”顺王和顺王妃怕是要倒霉了——柔嘉没好意思把这后半句说出口。

安平却是明白,不在意地笑了笑,“他总要找个债主。”

话说到这个地步,意味的兄妹情早已荡然无存。

安平如今实在是太过孤单。

柔嘉走过去,挨着安平坐下,握住了她的手,“姐姐,以后我会对你好的,只要我有那个能力,就会护着你。以前我欺负你的事情,你别记在心里。”换在平时,这种话她怎么都说不出口,可在今日受了这般震动之后,便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安平语带感激,“如今你和皇后娘娘对我就特别好了。日后,我便是帮不到你,也不会让你平添烦扰。”

“还有父皇啊。”柔嘉委婉地透露消息给安平,“父皇一直记挂着你的前程,会让你过的如意的。只要有父皇给你做主,你就什么都不需顾虑。”偶尔,她又何尝不会怀疑安平想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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