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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92)

萧仲麟见她神色有所缓和,明显是把自己的话听到了心里去,便继续道:“就像你说的,是该给嫔妃盼头。可这不该是我们心急的事儿吧?过一半年再给安分的人晋升位分就是了,不想留在宫里的最好,寻个由头放出去就好——太后寻来的人亦如此。”

“可是……”许持盈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目光温柔而怅惘地看着他,“你会一直对我好么?”她缓缓摇头,“这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事。而且,宫里的嫔妃、宫女,都是你的人。”

这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只要他肯留心,总会发现有人比她更多才多艺、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甚至,总会有一个人的样貌比她更出众。

她不是万金油,不能随着处境把自己揉圆搓扁,甚至始终都有着故有的不足之处。

就算是绝世的美人,也有迟暮之时,何况美人正如英雄,总有新人应运而生。

帝王将相的恣意之处就在于,身边永远不会缺少出众的女子,后妃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就算斗得过一切女子,也斗不过似水流逝的光阴。

所以,才要争斗,才要在宫里稳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她今日才要提携嫔妃,防患于未然。

说到底,她的心结是隐忧太多。为此,不得不事先筹谋。

萧仲麟对着她清灵灵的大眼睛,无法忽略她眼中的情绪,便不难猜到她所思所想。

“我愿意一直尽自己所能善待你。”他笑着揉一揉她的长发,“你呢?持盈,你是想赌我信守承诺,还是相信之余在宫里为自己筑起铜墙铁壁?”

言语有所保留,是他刻意为之。他要看一看,她目前对自己的信任有多少。

不要说夫妻之间,便是寻常友人,若是没有信任,就算他喜欢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也难长久维持。

“我不赌。”许持盈唇角上扬,目光变得清明和煦,语气认真,语速温缓,“我信你守诺。如果有筑起铜墙铁壁那一日,定是你厌弃我之后。——如果我还可以的话。”

萧仲麟把她紧紧地搂到怀里,缱绻地吻着她的额头、眉心,这才回复她先前的问题:“我会一直对你好。”

她从没对他遮掩过性情中的任性、霸道——被人诟病的缺点,亦从没刻意在他面前展露不少人津津乐道的精于琴棋书画这些长处。

倒让他对她的牵念、爱恋逐日加深。

就是那样鲜活洒脱的一个女孩,亦是他要携手一生的女孩。

许持盈笑容甜甜的,语气柔柔的,“我相信。”她手臂攀上他肩颈,下巴蹭了蹭他肩头,亦轻声对他许下诺言,“我会一直相信你,陪着你。”

只是因为他方才言辞的有所保留到郑重允诺,她便意识到了关键所在——如果做不到信任彼此,一切都是空谈。

这般敏捷、通透,也只有她了。

真的。他会一直对她好。

时间会证明。

作者有话要说: 皇桑:往后就不用吵架掐架了吧?

持盈:想得美。你跟我的定位是俩斯文败类——这要是能不吵架没矛盾,不是她疯了,就是害了健忘症。

皇桑:……越吵越亲,也挺好。

持盈:反正你得让着我^_^

第050章(三更)

050

将至寅时, 郗明月走进外书房。

郗骁回来之后事情繁多,可她必须得见他,说说白日里一些事情, 便等到了这个时候。

室内落针可闻, 郗骁坐在桌前,放在案上的手握着酒杯, 对着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出神。郗明月一进门,看到的便是这情形。哥哥心神恍惚的样子, 让她心生不安。

站立片刻, 郗骁也没察觉她的到来。

郗明月轻咳一声, 有意打趣道:“长本事了?看着就能吃饱喝足?”

“嗯?”郗骁眉梢微动,慢悠悠地转头望向她,“嗯。”

“嗯什么嗯, 乱搭腔。”郗明月笑起来,款步走到他身边,拍拍他肩头,“怎么了?谁把你祸害成这样儿了?”

郗骁牵了牵唇, “少胡扯。说吧,找我什么事儿?”

“下午有几位夫人来找过我,让我跟你说一声, 你要是下狠手,她们自家老爷也不会客气,到时候贪赃受贿之类的罪名,都会不遗余力地拉你下水。”郗明月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 “瞧你这没了魂儿的样子,我说了你也记不住,给你写下来吧。你当个事儿,别忘了。”

“嗯。”郗骁端起酒杯,送到唇边才发现酒杯空了,拧了拧眉。

郗明月哭笑不得,帮他斟满一杯酒,“说你什么好?”

郗骁也笑了,“的确,说什么好?”

郗明月在他左手边落座,“瞧你这样子,这回是出了天大的事儿吧?”

“是。”郗骁抿了一口酒,“咱家祖坟冒黑烟了,得空你去一趟,看看是哪个要成精。”

“你就胡说吧。”郗明月绷不住,笑了,“换了别家,就这些话,足够你挨八十大板。”

“要不总说你有福呢。”郗骁又慢悠悠地抿了一口酒,好声好气地跟妹妹扯闲篇儿,“别说你只是淘气,就算是离经叛道,跟我一比,都不够瞧的。”

“对,我是傻人有傻福,你遇到多遭难的事儿都不让我知道。”郗明月关切地看着他,“这回呢?能不能破例?”

“这回怎么了?”郗骁对上她视线,眼神温和,神色坦荡,“我表妹、表妹夫犯了该砍头八百回的错,我难受一半日都不行?”

“骗谁呢?”郗明月挑眉,“这是把我当小孩儿还是当傻子了?你遇到什么事儿是什么样子,打量我看不出来?”

郗骁也挑眉,道:“那你就说说。”

“……”点破的话到了嘴边,郗明月忍了回去,“反正我知道,你不说我也知道。”

“行,你知道,你什么都知道,赶明儿你就去街头开卦摊儿,我不拦着。成了吧?”郗骁笑微微地摆一摆手,“这会儿,回房去。”

郗明月起身,“把来过的那些人给你写下来就走,好像我多乐意搭理你似的。”

郗骁轻笑出声,“我缺你搭理。”喝完了杯里的酒,拿起筷子用饭。

郗明月备好纸笔,磨墨的时候,望着哥哥透着寂寥、疲惫地侧影,终是忍不住轻声问他:“是不是与令言姐有关?”

郗骁吃完一筷子菜,语气平静:“没有的事儿。前两天是公务上让她帮把手,眼下事情已了。你们该来往还来往。”

“哦。”郗明月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问他,“说起来,你什么时候给我娶个嫂子回来啊?不是我说,跟你年纪相仿的几个熟人,孩子都六七岁了。”

筷子在半空略一停顿,再在几道菜之间打了个转儿,他收回去,轻轻放下,“大抵是不能够了。”语声透着不自知的无力感。

郗明月忽的心头一酸,“不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