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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71)

近前侍卫胆怯地称是,不由分说上前去,把贺知非反剪了双臂,拖向府门。

沈令言不动声色,随郗骁走进书房院,到了厅堂,他指一指里间,自己则书案后方落座。

她举步去了里间,见一面有一张桌案,案上备有笔墨纸砚。

她明白他的用意,落座,一边磨墨,一边耐心等待。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贺戎随姚烈进门。

贺戎望着郗骁,润了润分外干燥的双唇,尽量语气平静地问道:“敢问王爷,犬子可还好?”

郗骁示意姚烈搬了把椅子,“到此刻还好。”

“王爷,陈年旧事与犬子无关,不管什么事,都是下官吩咐他做的。”贺戎爱子亲切,急急地为贺知非辩解着,“不论何事,其实都是下官一人的主张,请王爷高抬贵手。”

郗骁语气平静无澜:“对,贺家满门的性命,都在你手里。”

“王爷到底想知道哪些事?”贺戎问道。他承受不住了,一个昼夜间,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看不到任何一位亲人。他到了这年纪,生死可以看开,但是知非不能出事,贺家不能绝后。

郗骁示意姚烈询问,自己则转到里间。

姚烈唤人进门记录,之后道:“先从贺知非与沈大人那桩姻缘说起。”

提笔记录的沈令言暗暗叹了一口气。

郗骁走到她身侧,一声不响,帮她磨墨。

·

晚膳前的一个时辰,萧仲麟去了练功场,亲自遛马,让逐云撒着欢儿地跑了一阵子,随后还是练习骑射。

而且他已吩咐下去,今日起,每日傍晚都会抽出一半个时辰活动筋骨。卓永等人高兴还来不及,自是没什么好说的。

晚膳之后,萧仲麟当然没别的事好做,留在御书房批阅折子。

一些官员委婉地数落太后、劝他尽孝也要讲究分寸的折子,今日送到了他手里,他逐一看完,心情更好。

其实也明白,如今能有人无意间顺着他的心思上奏折,来日说不定就会搭帮结伙数落他——这年月的文官地位很高——看看许之焕就知道了,他只要一个不留神惹恼了言官,就会挨骂。

忙碌期间,许持盈来了,萧仲麟忙吩咐卓永:“快请。”

卓永乐颠颠地把许持盈迎进门来,上茶之后,便识趣地带着宫人退出去。

萧仲麟笑着看她一眼,“想我了?”

许持盈眉眼间有了笑意,“听说你昨日忙到半夜,今日怎么也不早早歇下?”

萧仲麟还是没正形,“你又不让我回去,自己也睡不着。有辗转反侧的工夫,还不如找点儿事做。”

“瞧瞧你这样子。”许持盈笑开来,忍不住点了点他的面颊,“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怎么好意思的?”

萧仲麟批阅完手边的折子,起身给她搬来一把椅子,“你来了正好,跟我说说话。”

“好。”许持盈端起茶,啜了一口。茶是顶级龙井,味道极好,她眯了眯眼,像只心满意足的猫儿。

萧仲麟落座之际,忍不住亲了亲她的面颊。

许持盈看他一眼,仍是笑着。

“晚间听话没有?给你准备的甜羹可用了?”萧仲麟问她。

“嗯。”许持盈笑道:“皇上有旨,我怎么敢抗旨。”

萧仲麟解释道:“忘了是从哪儿看过,说喝糖水、用甜羹好一些。”其实是前生就听说过的小常识,那时候,女同事一说肚子疼,就等于拿到了特赦令,再严苛的公司,遇到这情形也会多一些人情味。

“我晓得你是好心。”许持盈又喝了一口茶,凝视着他的眸子,“其实,我过来是有件事跟你说。”

“你说。”萧仲麟用盖碗拂着茶汤上面的茶叶。

“你可不准生气。”许持盈放下茶盏,“其实今日我是做了件先斩后奏的事。”

萧仲麟微微扬眉,“是么?哪件事?”

许持盈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只看着茶汤,不由有点儿不满,“你不能看着我么?”看着他的眼神,她才能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萧仲麟一下子笑开来,顺手把茶盏放回到桌案上,凝视着她,“怎么不能?你说,我听着、看着你呢。”

“嗯……”许持盈不好意思地道,“白日我见了见暗卫指挥佥事。”

萧仲麟想了想,“是林墨吧?”

“对,是他。”许持盈如实道,“我其实就是看着暗卫慢吞吞地行事,有点儿着急。以前和哥哥又都识得他,交代了他一些事之后,便随口问了问。哪成想,他对这些事情没少下功夫,说会从速行事。结果……”结果下午便找到梁攸,让局面有了突飞猛进的进展。

宫里的事情,现在没什么能瞒得住萧仲麟。她是担心他想到别处去,那样的话,自己还好说,连累到林墨可就糟了。

萧仲麟抬手揉了揉下颚,笑微微地看着她。

“你怎么不说话呢?”许持盈难得的小心翼翼地道,“生气了?”

“嗯,有点儿。”萧仲麟故意逗她,“你得好好儿哄哄我。”

“……”许持盈不自觉地扁了扁嘴。她哪儿会哄人啊?一向是被人哄着、让着、纵着过来的。

萧仲麟警告她:“你要是敢说‘我哄哄你’,我说不定会把你吊起来打一顿。”他是想到了先前一次她的那句“我求求你”。

许持盈心里啼笑皆非,犹豫了好一会儿,双手握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语气软软的、柔柔的,“皇上,我真不是故意的。”

萧仲麟分外受用,轻笑着把她带到了怀里,安置在膝上,用力吮了吮她的唇,“你也是好心,没事。”

许持盈心里踏实不少,一臂搭在他肩头,“下次我再见外面的侍卫、官员,都会事先问你行不行。”这一段,她真是被他惯出了不少毛病,在宫里真就是随心所欲的做派。晚膳后回想一番,险些冒一身冷汗。

萧仲麟搂着她,柔声问道:“方才你说交代了林墨一些事,指什么?”

“这件事也正要跟你说呢。”许持盈如实道,“上午定北侯夫人不是进宫来了么?其实是有要事告诉我。……”她把原委讲给他听,末了道,“我是想,那些陈年旧事,固然可能过段日子就会浮出水面,但是我们另外命人打探、查证一番,总不会有坏处。”郗骁正在着手的事情,他就算不想知情,暗卫和锦衣卫也会如实禀明。

“……居然这么复杂。”萧仲麟眉心微蹙。到这上下,郗王府、贺家、赵家都已卷入其中,而这明明才刚开始。

说起这些,许持盈不由满腹忧心,“万一……事情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那么……”那么,你想怎样处置郗骁?她想问,却不敢问。怕他给出的答案,是她最不想听到的。

“沈令言此刻就在摄政王府,也许到明日一早,就会回来给你我解惑。”萧仲麟对这件事倒是不着急,更不担心——横竖都没用,索性省省心力。想一想,他又道,“这些事,丞相应该心里有数,明日我跟他说道说道这些,听他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