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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47)

她是贪慕虚荣,甘愿被宁王利用。但是, 宁王比起她,又好到哪儿了?

到了这关头, 他该做的难道不是帮衬符家走出困境,用这样的方式让她始终守口如瓶?居然要将她灭口……

假如她成为刀下亡魂,宁王、太后为着心安, 一定会吩咐党羽怂恿萧仲麟,将符家满门抄斩——只有那样, 他们才会真的心安。

她的命再贱, 家族的门第再低, 性命也不该被宁王那般卑鄙的人左右。

许持盈喝了口茶, 让自己镇定下来, 吩咐道:“平身,从头细说。”

符锦低声称是,依言起身,把过往种种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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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层汉白玉基座上的奉天殿,是皇宫中最大的宫殿, 富丽堂皇。历朝历代累积出的底蕴,让其自有天家威仪。

七层台阶的座基上,是金漆木雕龙椅。龙椅后方,为七扇金漆木雕屏风;龙椅前方,分列六根沥金粉饰金云龙图巨柱。

七十二根顶梁红柱错落有序地矗立于整座殿堂之中,香亭中的香烟温柔地梭巡至角角落落。

此刻,萧仲麟端坐在龙椅上,已接受过百官朝拜。

除去一些重要的、特殊的、突发的大事,皇帝每个月初一、十五御殿视朝。今日并非视朝日,但因萧仲麟称病将养时日已久,痊愈后首次上朝,于他和百官都可算是一个庆典或意外,自是破例行事。

七层御阶之下,文武官员分立两旁,各自按照定制行事——皇帝在奉天殿,并不处理具体的朝政,只接受升迁、外放官员的谢恩。

许昭是近期升迁的官员之一,沈慕安则是要离京外放的官员之一,二人心绪大相径庭,却都要按照规矩进殿叩谢皇恩。

原本,这两个人的升迁调任,在一些人看来还有生变的机会——皇帝那个脾气,跟人置气或给人体面,挺多时候都是一时兴起,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改了主意。

直到今日、此刻,心存疑虑的人才确定,这件事没有再改变的余地——在金殿上确定过的事,皇帝若要反悔,便是自打耳光惹人耻笑,沈慕安绝对没有这个分量。

这些事情作罢,萧仲麟转到奉天门听政,处理具体的军国大事——勤政的皇帝,每日一大早都要来此处上早朝。

萧仲麟不敢保证自己会数十年如一日拼命地兢兢业业,但是现阶段很有自知之明:以现状而言,绝对没有懈怠的理由。

如果把丞相、摄政王、六部比做他的团队,他根本不了解团队中的每个成员,甚至不了解团队在经营、策划、发力的项目到底有哪些。

有太多功课要做,非一日、一月甚至一年可以做到胸有成竹。

而帝王不是能够选择的职业,他能做的,唯有尽心竭力。若是消极怠工,便是死路一条。

听政时,萧仲麟意识到,许之焕在前几日给他提过醒、请他先行斟酌的朝政,正是今日六部官员急着要他决定的。

他已慎重地了解过具体情形,更虚心请教过许之焕的看法,如此,今日心中对大多数事情都已心里有数。

期间,他偶尔会心怀感激地望向许之焕,见对方头戴帕头,身着圆领右衽袍,腰系青色玉带,低眉敛目,气定神闲。

再一个让他注意的,自然是郗骁。郗骁头戴九缝乌纱,每缝各缀饰五彩玉珠九颗,身着红色朝服。除去关乎军政的事,郗骁一概是置身事外的意态,被问及的时候,倒也会仔细斟酌,之后再说出自己的所思所想。意见都算是很忠恳。

这两个人的态度,让萧仲麟放下心来,迅速投入到这份没有退路、关乎生死的职责之中。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他脑子里存着历朝历代帝王治国的优势与劣势、优点与缺点,今日官员上奏的又非关乎一国命脉的大事,再就是原主到底有些真才实学给他打底,便也能分辨可不可取的建议、意见,能够及时裁决、下旨。

他是觉得没什么,一切都是应当应分,却惊掉了不少官员的下巴。

在以前,这些人对萧仲麟的印象仅限于和许之焕找茬,或是委婉地针对郗骁发难。

今日,皇帝一点儿脾气、偏见也无。

到了这地步,那些关乎皇帝重病之后洗心革面的话,他们再也不能当做传言,要作为事实来接受,并且审时度势、尽快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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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锦交代完所知事情之后,沈令言把她带出坤宁宫,另行安置。没多久,她折回来,面露难色地望着许持盈。

许持盈一看她这样子,便知要告诉她的言语难以启齿,忙连甘蓝、木香都遣了出去,起身问道:“又出了什么事情?”

沈令言苦笑,“丞相府出了一桩叫人膈应的事情。”随后,把许幼澄的丑事娓娓道来。

许持盈颇为尴尬,“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

皇帝戴了绿帽子,皇后的庶妹未嫁先孕——这要是传出去,他们真不用见人了。

沈令言道:“倒是不需担心,丞相已经将人送回别院,必是有了处置的法子。”

许持盈抬手挠了挠下颚,“不担心,只是觉着太丢脸了。”

沈令言语声转低,带着笑意道:“比起皇上的事情,微不足道。”

许持盈忍不住笑了,“也只好这样苦中作乐地想。”

“别放在心里。”沈令言行礼告退,安排人继续审讯符锦,自己则去了御花园。

萧仲麟出事的那座山,在御花园北面,与堆秀山遥遥相望,是先帝在位期间建成。这座山很高,山上凉亭建的很精致,但是不知何故,一直不曾取名。

沈令言时时来这里转悠,是在事发地做出的推测比较准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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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朝之后,萧仲麟回到乾清宫,换了玄色常服,转到御书房,批阅奏事处送来的折子。要到卓永提醒他服药、敷药之际,才察觉时近正午。

这种忙碌的感觉,真是久违了的享受,连腿上的不适、时间的流逝都能全然忽略。

思及此,他唇角上扬成愉悦的弧度。

到用午膳的时候,他的好心情戛然而止:长案上,摆放着百十来道菜,不管哪道菜,他最多能吃三口。

单独用膳,不比在后宫惬意,这是为着防范有人在膳食中下毒制定的不成文的规矩。不管怎样的菜肴羹汤,只吃三两口,便没人能摸清他的喜好。就算哪道菜动了手脚,吃那么少,也不至于中毒太深。

他一如既往地非常理解这种做派,也一如既往地非常郁闷。

好在今日着实忙碌半天,真有些饿了,片刻的烦躁之后,专心用膳。

而且,眼下不比以往,有盼头了:晚间便能让许持盈给自己做几道可口的菜,遣了宫人大快朵颐。

到申时,萧仲麟把六部那些不大不小但是急着要批示的折子处理完,这才得了空,回往坤宁宫。

符锦的事情,他得听听后续。许持盈一直没派人传话,想来讯问出的事情不便经宫人之口,需得当面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