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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133)

064

萧仲麟与郗骁在街头走走停停, 意态闲散,浑似出门闲逛的贵公子。

梁攸、苏道成等人分散在两人周围。

他们并没打算进入别影楼,不想让持盈疑心他们要插手, 从而更为烦躁。跟过来, 是为了心安一些,万一有个什么事, 能及时照应。

“这条街没什么意思,营生不是吃的就是喝的。”郗骁说着, 看着悠然自得的萧仲麟, 心里是有些意外的——怎么看都是习以为常的样子, 可在以前,他可没听说过皇帝曾离宫游玩。

萧仲麟就道:“也不错。”

路旁有一个小摊儿,卖的是吊炉烧饼、小馄饨、小米粥、茶叶蛋等小吃。此时将至巳时, 早间午间的饭点儿都够不着,因而食客很少,十来张桌子只有一桌有两个百姓。

萧仲麟刚要说话,郗骁已道:“这家老板做的吊炉烧饼特别地道。我得吃点儿, 饿了。”在宫里,两个人说话都越来越随意,在外面, 自然更不需计较称谓。

萧仲麟莞尔,“倒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郗骁侧头看着他,微微扬眉。

萧仲麟也扬了扬一边的剑眉,心说我在街头吃东西的次数, 不知比你多了多少倍,只是不是这辈子罢了。

郗骁笑起来,与他在一张桌子前坐了。

不远处的梁攸、苏道成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心里都是只有三个字:不着调。

皇帝离宫是怎样的大事啊?真不怕出岔子么?

那边的君臣两个才不管他们的脸色,笑微微地跟老板要了几个吊炉烧饼、两碗小馄饨、两碗小米粥,等着的时候还用手势招呼梁、苏二人:一起过来吃点儿?

梁苏二人面无表情地微微摇头。但凡他们地位低一点儿,他们早就回一记冷眼了。

萧仲麟与郗骁同时笑起来。

热气腾腾的食物上桌之后,郗骁脸色微微一变——忽然想起自己没带碎银子,袖子里只有几张面额分别为一百两、五百两的银票。

“我得找人拿点儿碎银子。”他说着,要起身。

“不用,我带了。”萧仲麟取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子,里面有碎银子、金瓜子。

郗骁又一次意外了。

“出门不带钱,心里不踏实。”萧仲麟说。

郗骁笑道:“能让你请吃饭,这日子过得可是值了。”

“往后再出来,你请我。”正说笑着,郗骁看到持盈、沈令言相形走过来,便对萧仲麟扬了扬下巴。

萧仲麟转头望过去,见两女子神色柔和,略略心安,扬手让她们过来。

郗骁则把桌上的食物分出一半,端到邻座一张桌子上,对沈令言一招手,“你过来。”

沈令言睨着他,心里没好气,却只能依言过去。

持盈在萧仲麟对面的座位坐下,笑了,“真没想到,你居然肯在街头用饭。”说着取出帕子擦了擦手,去拿烧饼,“是不是熏肉馅儿的?这种馅儿的,这家做的最好吃。”

“嗯,刚听郗骁说了。”萧仲麟问她,“吃馄饨还是喝小米粥?”

“喝粥。”

萧仲麟把小米粥端到她面前。

持盈一双大眼睛微眯,津津有味地吃着手里的吊炉烧饼。刚出锅,隔着油纸握着还有点儿烫手,饼皮上刷着芝麻,金黄酥脆,里面则是特别柔软,热气蒸腾着熏肉的香气,一口下去,满口酥香。

在此刻,真是珍馐美味也比不得这街头小吃。

萧仲麟也是这感觉。因此两个人吃东西的时候都没说话,一说话,便要提及那些事,煞风景。

吃完之后,持盈看似无意地打量一下周围,轻声跟他说了自己的打算和安排,“添了这笔银钱,就不用再为银子焦头烂额的,可以给一些地方上的百姓减免赋税,还可以尽快把欠的军兵的抚恤银子发下去。”

萧仲麟只是凝视着她,“决定了?”

“决定了。”持盈一笑,不欲多谈,“我还想去许府一趟,见见许夫人。可以么?”

“当然。”萧仲麟点头。

“让影卫陪我去就行了。”持盈先一步道,“你难得出来一趟,不如和他们四下转转,看看京城的民生。”

“也行。”萧仲麟道,“我让两个暗卫跟着你,万一有事,他们能及时传信给我们。”

“好。”

他们叙谈的时候,郗骁、沈令言也在叙谈,说的并不是这些。

郗骁问沈令言:“准我□□的旨意都下来了,我的儿子怎么还没个影儿?”

“好歹是你的儿子,我总得帮你好好儿挑选一番。”沈令言凝视着他,“真把人送到你面前的时候,可就不能反悔了。”

郗骁道:“我是出尔反尔的人?”

“我总觉得,你没必要这样。”沈令言如实道,“这样做事的章程,容易让人误会,甚至胡乱猜测。”

郗骁就笑,“这些还用你说?别跟我东拉西扯的,快点儿把这事儿办了。一想到就要有个孩子喊我爹了,心里就乐开了花。”

沈令言却笑不出来,“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郗骁沉默了一会儿,“有点儿跟我爹赌气的意思,不跟他置气,这事儿得十年八年之后再办。”

“还有呢?”她问。

郗骁平静地对上她的视线,好一会儿才开口,说的却是别的事:“如果你对我还有哪怕一点儿情分,就尽早嫁给我,让我照顾你,这样一来,孩子一进家,就有爹有娘。如果你打定主意形只影单,那就别问我这件事,帮我办妥孩子的事情就好。这种事,我最相信你的眼光和能力。”

沈令言微微蹙眉,“你能把话说清楚么?”

“还要怎么清楚?”瞥见萧仲麟与持盈结了饭钱,郗骁随着站起身来,“走吧。”

·

许夫人躺在床上,望着紧闭的窗户,眼中、心头唯有绝望。

那日许之焕走后,两个婆子灌了她一碗药。过了一阵子,她便周身无力,口不能言,瘫软在床上。

一名婆子毫无情绪地对她道:“这药能让人两日不能言语,还加了些让人力气尽失的药草。老爷说了,午间遣人来问您话,您若是答应老爷的条件,便不再继续用药,若是执迷不悟,两日后,再给您一碗药。夫人,恕奴婢直言,这种药服用几次之后,人就真变成哑巴了,余生也会瘫痪在床。您好生想想,想想大爷、二爷和皇后娘娘。”

到了午间,临安过来问话:“魏家的情形,老爷跟您说了吧?满门深陷牢狱,若是摄政王不松口,怕要在那里住到死。夫人,您真的要执迷不悟下去么?”

她当时哪里还有与许之焕作对的心力,无力地摇了摇头。自己很可能就要成为活死人,娘家也是生死难测,连执拗的本钱都没了。

临安颔首,“小人知道了。既如此,您只管放心,将养几日便能复原。这几日若有什么事,小人会来禀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