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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128)

“借你吉言。”许之焕笑道,“若是皇上没有恩旨,我也会请旨的,这种事儿你就别掺和了。”

“嗯,听您的。”郗骁的态度浑似听话的小孩子。

许之焕因此大乐。

郗骁则又揽了揽许之焕的肩,“往后有什么事儿,咱爷儿俩商量着来。”到这会儿,是真把丞相当做自己的长辈了。

“好啊。”许之焕当即明白他的用意,当即抬起手来。

郗骁亦伸出手去,与许之焕击掌为约。

·

午间,萧仲麟去了慈宁宫一趟。

太后面目肿胀,痒得厉害,没法子好端端地见人,便隔着帘子与萧仲麟说话:“皇后的身世,哀家不清楚原委,但是一两日之后,定会闹得街知巷闻。皇上真要为那等人冒险么?”

萧仲麟冷笑,“就算你的话成真,朕会挨个儿除掉散播谣言的人。更何况,你以为的必然会发生的事,十之八|九不会发生。”

“那么,你也不怕数众官员指责你不孝么?”

萧仲麟冷笑出声,“朕还真不怕,况且,他们要指责,也得有个由头才是。你放心,明日起,我便罢免早朝,连续五日在你床前侍疾。”

“……”太后说不出话了。她从没想过,身为帝王的人,会有这种理直气壮的无赖行径。

“你死之前,你我不需再见。”萧仲麟语气淡漠地说完,转身离开。

太后眼下可以指望的,只能是皇后身世被揭露,让许家成为笑柄,从而许家倒台,连带的让宠信皇后的皇帝被千夫所指。

她在煎熬中等了两日,一切平静如昔,苦等的信鸽并未来到慈宁宫。萧仲麟倒是如先前说过的那般,罢免早朝,每日一早就到慈宁宫偏殿与人对弈,对外自然是美其名曰侍疾。

气得她。

·

这日早间,许持盈离开宫廷,与沈令言、沈轻扬和一众影卫策马去往别影楼。

她要见一见苏妙仪,萧仲麟当即答应了,问明相见的地方之后,就说你先去,我和郗骁晚点儿去找你。

倒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第062章(更新)

062

别影楼南面临街, 东西两面各有一个供食客停放车马轿子的院落,北面则是路离常住的庭院,七间正屋, 两侧是厢房。

此刻, 身在四楼雅间的苏妙仪站在北窗前,望着后方院落。

高大的梧桐树下, 葛骏和路予对弈,李淳观棋。

苏妙仪在看的只有李淳, 那是她的儿子。

路离等人无意惊吓孩子, 是以, 李淳到现在都以为,母亲带他来此处,只是与友人小聚几日。

两日了, 她在楼上,李淳被安置在宅院中,母子两个只有早间用饭的时候,能够坐在一起, 说说话。

她还没见到路离,不知道他究竟作何打算。

焦虑的思忖间,路离的身影出现在她视野。

二十多岁的清俊男子, 穿一袭净蓝布袍,步调悠然地走出正房厅堂,转到对弈的两个人近前,看了片刻, 说笑几句,走向酒楼。

苏妙仪的手握成拳,希望路离是来见自己的。等了些时候,房门被人推开,路离走进来。

“路公子。”苏妙仪屈膝行礼。

路离拱手还礼,站到窗前,“知道对弈的两个人是谁么?”

“不知。”

“东面的是葛骏,五军大都督。西面的是舍弟,如今在太医院行走。”

“……”苏妙仪心惊不已,“公子究竟作何打算,能否告知妾身?”

路离转身到桌案前落座,答非所问:“知道我们三个都是谁的好友,甘愿为谁效力么?”

苏妙仪走到他近前,摇头。

“皇后。”他说。

苏妙仪眼神一黯,欲言又止。

“如今种种,都是皇后的意思。”路离凝视着她,温声道,“你与皇后的渊源,我已一清二楚。”

苏妙仪身形一震,讷讷地道:“你是说,皇后让你把我们母子两个拘起来的?”

路离颔首。

苏妙仪转头看了北窗一眼,“淳哥儿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他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让他回江南?”

“嗯。”路离笑微微地道,“孩子是无辜的,我明白。”

“……”苏妙仪分外难堪。

路离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前两次跟你做生意的时候,我对你由衷尊敬。今时今日,你却让我开了眼界,怎么都揣度不透你这个人。”

苏妙仪面色涨得通红。

“今日她会来见你。”路离抖开折扇,轻摇着,“她来之前,想知道些什么,只管问我。”

苏妙仪眼中浮现出泪光。想知道女儿很多事,却不知从何问起。

路离站到窗前,语气特别温和:“我和葛骏、路予、林墨、裴显铮等不少人,在她小时候就识得她了。

“许府一向重视子嗣的学业,许昭许明的启蒙师父,是名动天下的学士伍诵贤。伍先生无心功名,却是当今丞相的忘年交——这些你应该知道。

“伍先生长期在许府坐馆,官家子弟、贫寒书生、我与路予这样的半个江湖人,纷纷上门求教。只是,我和路予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意思,改了姓名。许家一向待人宽厚,境遇贫寒的、远道而来的,都被安置在东西跨院,可以常住。

“持盈五六岁的时候启蒙,也去书院读书,总是打扮成小男孩的样子。

“伍先生起初担心她娇气懒散,后来却最喜欢她。老人家这两年提起她,总是惋惜地说真是可惜了,要是个男孩子该多好。

“我们与她,是在那时候有了同窗之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根本。

“舍弟在行医这方面,很有天分,七八岁的时候就能医治疑难杂症,也有不学好的时候——总琢磨着调制算计人的药。这一点,持盈跟他是同好,俩小孩儿一天到晚搜罗旁门左道的书和药草。

“我和葛骏总打趣持盈不学好,后来听说她在内宅吃过闷亏,才知道她学这些是用来防身。

“我跟路予断断续续地在相府走动了两年,后来家父撂挑子不干了,把营生交给我们兄弟二人,我们在明里便销声匿迹,知道我们底细的,也就葛骏、持盈、林墨三个人。”

回忆这些往事的时候,总会让他满心愉悦。

那记忆中聪慧流转的小女孩,不知道多招人喜欢。年少时他就喜欢她,当时只以为是同窗情谊,一年一年过去,才发现那喜欢是她不可被任何人取代,是真挚绵长的男女之情。

自最初就明白,再喜欢再深爱,也是朱门江湖相隔,她的心更不曾为谁牵动。太明白,所以不曾痛苦,遥遥相望甘之如饴,知道她就在那里,她过得好,便足够。

喜欢她,但她真的让他心头抽痛的时候,只有这一次。

她从不是让人担心的女孩,任谁都知道,她不论在怎样的处境之下,都能寻到一条安稳顺遂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