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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11)

许持盈仍是不答话,身形放松了一些,头微微扭动,蹭了蹭他的肩,显得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抬手把别在头顶束发的簪子除掉。

七八分干的长发如水倾泻,清甜的发丝香气萦绕在他鼻端。

他深深呼吸一下。

“今日双亲进宫的事,我感激。说吧,想让我怎么服侍你?”许持盈的手慢吞吞到了他腰际,顺着衣摆滑入,落在他腰际。

“说吧,抱这一会儿,想怎么报复?”有所防备的情况下,一般的疼痛都能忍。

许持盈捏住他一块皮肤,手势旋转着狠狠发力。

“……”萧仲麟缓缓地吸进一口气,随后却道,“没留长指甲,好习惯。”

许持盈见他没有明显的反应,倒觉得无趣,手松开,在他衣襟上抹了抹,随后收回手。

萧仲麟等了片刻,“这就完了?”

许持盈心生笑意,“不然怎样?总动手动脚的,我自己都觉得不像话。”

“这么想就对了。”萧仲麟虽是这么说,心里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预感不能转化为清晰的念头。转念他就放下此事,她心狠手黑,但不会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尤其今日。因此,他岔开话题,“我腿上的伤,你就没点儿好奇心?”

许持盈抬头看着他,“方便告诉我么?”这件事,她与父亲都很关心,但从没指望他会如实相告。

“当然。”萧仲麟把经过简略地说给她听,这期间,她神色专注,身形则慢慢放松,变得柔软。

许持盈听完思忖片刻,“当日为何要去山上赏雪?”

“头脑一热就去了。”萧仲麟思来想去,能得出的只有这个结论,“兴许是想去山上凉快凉快。”

许持盈弯了弯唇,又问:“出事的时候,你近前有哪些人?”

“只有卓永和几名太监随行。侍卫留在山下。”

沉默片刻,她扔给他一个字:“该。”

“对。”那么大意,出事也是自找的。停一停,他问她,“通药理么?”

“看过一些医书。”

“明日你看看贺太医先后开的几个方子。”既然已经说起,便不需有所保留。

许持盈有点儿意外,面上则是点一点头,“也好。”

萧仲麟左手绕到她背后,抚着她的长发,触感微凉,真如绸缎一般。

许持盈斟酌着他受伤中毒一事,察觉到他的动作,也没出声阻止。

有片刻的光景,室内落针可闻。

萧仲麟一面把玩她的长发,一面敛目打量她。

她枕着他的手臂,低眉敛目,浓密纤长的睫毛偶尔忽闪一下,双唇微抿,唇色嫣红。柔和的灯光影里,五官更为精致,美得失真。但她的美给人距离感,是神色不够柔和所致。她若能由衷展颜一笑,不知该有多美、多可爱……

想到这儿,他眼睑有些发沉,意识模糊起来。

他闭上眼睛,叹息一声,“你简直是个活土匪。”到此刻,已经知道她用了什么手段。

许持盈笑道:“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过来住下,就没想过防着你。”萧仲麟语声转低,吐字有些模糊,“迷药在发间?”昨日闻到的发香清冽,今日的则不同。此刻想起来了,为时已晚。

许持盈笑了笑,默认,随后就要推开他。

萧仲麟却用力搂紧她,左腿搭在她腿上。

她用力推他。

他索性翻身,上半身压在她身上。横竖就要睡死过去了,自然要趁现在还有些力气,小小的为难她一下。

“无、赖。”许持盈从牙缝里磨出这两个字。

他把脸安置在她肩头,稍稍动了动,随后安静下来,只闻呼吸声。

许持盈恼火地望着上方虚空。跟他这个情形,不方便叫宫女进来。运了会儿气,用力推他。

他身形高大,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只到他肩头。这会儿昏睡不醒,瘦削的身形竟是特别沉重。

她停手缓了一阵,再次拼力推他的时候,向里移动身形。上身得了自由,抽身离开便容易了。

萧仲麟改为趴在床上。

许持盈低低地喘息着,整了整衣服,准备唤宫女进来——得去清洗做了手脚的头发。唤人之前,她想起玉竹就在外面。

不管萧仲麟的话,玉竹趁着她洗头发的时候进来看到就不好了。

别无他法,只能先把他安置好。

许持盈坐在床上,瞪了他片刻。真想把他踹下去,可恨的是没那个力气。

她下地走到门口,胡乱把头发束起来,轻声吩咐一名宫女把甘蓝唤来。

等了一阵子,甘蓝急匆匆进门。

许持盈示意她噤声,指一指床上那个大麻烦,“帮我把他安置好。”

甘蓝一看,脸色有些发白,旋即就明白过来,点一点头,轻手轻脚地帮许持盈把萧仲麟身形翻转,让他平躺在床上。

两个都是弱女子,忙碌一阵子,都累得不轻。

许持盈无力地坐到妆台前的绣墩上,心里愈发气闷:今晚吃亏的到底是谁?

·

梦里,萧仲麟看到自己成了一个学子,寒窗苦读,考取功名。

随后,他又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商贾,虽然身份低人一等,日子却充实且踏实,一点一点积攒辛苦钱,直到成为一方巨贾。

很美的梦,以至于他醒来时满心愉悦。也只维持了片刻。看清楚室内奢华的陈设,只有帝后才能用的描龙绣凤的物件儿,意识回归现实。

为这些失落片刻,他记起昨晚被算计的情形。

静静地躺了会儿,确定身上没添新伤。

不能庆幸,非常窝火。

一天到晚被个小丫头整治,几时是个头?

此刻,玉竹回到慈宁宫,转到小佛堂,向太后回话。

坤宁宫的小佛堂是摆设,许持盈除非实在没地方躲萧仲麟了,才去小佛堂坐一坐。慈宁宫的小佛堂不同,是太后停留时间最久的地方,常年燃着檀香,氛围静谧、平和。

室内只有婉容一人服侍着。

太后捻着手里圆润、光滑的佛珠,并不抬眼,问道:“怎样?”

玉竹低声道:“皇上、皇后同床共枕,整晚相安无事。”

无事二字,一语双关。

太后不置一词,“此刻呢?”

“此刻,嫔妃向皇后娘娘请安,皇上还没起身。”

太后沉吟片刻,“瞧着两个人是怎么个情形?”

玉竹想了想,谨慎地道:“昨日下午、晚间,两个人当着宫人的面,客客气气的。昨夜,两个人说了一阵子话。奴婢听不清说的什么事,但并没有争执。”

“知道了。”太后语声有点儿冷,“有事即刻回来通禀,无事不要总来回走动。”

玉竹恭声称是,行礼告退。

太后捻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抬眼看向婉容,“哀家要的那几样脂粉,可备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