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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102)

“去听月楼。”郗骁望向听月楼的方向。

姚烈张了张嘴,把话咽了回去。他疑心王爷要放第二把火,但是不敢说。与沈令言相关的话,是禁忌。

走了一段,郗骁停下脚步,手很用力地按着额头,随后慢慢转身,“得了,我累了。备马,给我找个清净的客栈。我得睡一觉。”

回到家里,他就会觉得自己是一头困兽,心头的怒意悔憾怨憎时时刻刻吞噬着他的心魂,想发疯,想发泄。但是,几乎把他毁灭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

他找不到债主,债主倒是可能正在飘飘荡荡的看他的笑话。

去往外院的路上,郗骁四下环顾,很想看到父亲显灵。

你若有灵,可有悔意?看到我生不如死,你作何感受?

后悔么?你毁了我的一生,毁了我的令言。

生气么?郗家一切将由一个收养的外姓孩子继承,我故意的。我死之后,郗家断子绝孙。

恨不恨?恨了就来找我,我在盼着。望眼欲穿。

·

寅时,萧仲麟挣扎半晌,到底是理智占了上风,恋恋不舍地吻了吻持盈的唇,轻手轻脚地起身。

昨日与郗骁商议的都是要紧事,但大部分时间在平时都是用来批阅奏折。为了避免奏折把自己埋起来,他只能把时间拆东墙补西墙。

要到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霸道一回,来一出为了红颜罢免一次早朝?他半是憧憬半是自嘲的想,念头一起,就觉得希望渺茫。

持盈就不会惯他这种毛病吧?一头热那叫自作多情,能免则免吧。

慢腾腾穿戴齐整之后,他站在床前,看着她甜美的睡颜出了会儿神,这才转身走出寝殿。一面走,他一面揉了揉下颚。刚刚应该是笑了,没顾上照镜子,但愿不是傻笑。

绝不是傻笑,一定是沉浸在幸福中的笑。

洗漱之后,萧仲麟去了御书房,边用早膳边看折子。卓永好心劝他专心用饭,他当没听到——打量他愿意这样似的,这不是时间不够用么?

沈令言求见,他即刻召见,命卓永找出许之焕呈上来的那封密信。

沈令言行礼之后,来不及说正事,他就先命卓永把信件交还给她,“你看看,不知道算不算是完璧归赵。”

接过那封信件,沈令言仔细查看一番,仪态恭敬语气平静地回道:“回皇上,信件不曾拆开过。”

“那就好。你收起来,毁了吧。那些事,该过去了。”

沈令言沉默片刻,语气里少见的有了感激的情绪,“微臣谢皇上隆恩。”

萧仲麟一笑。

沈令言说起正事:“微臣是来禀明李二相关的一些事。”

“你说。”萧仲麟一心二用,跟她说着话,批阅折子的朱笔一刻不停。

沈令言如实道:“不知李二人在何处,但是很明显,他对现在京城的局势很清楚。是以,不是谁找到他,是他飞鸽传信给影卫。他的意思是,随时可以现身,进宫回话,但是,他需要皇上开金口留他一条命。”语毕,把李二爷的几个字条递给卓永。

有郗骁出面,各地张贴悬赏缉拿李二爷的告示,在京城及周边已开始四处张贴,别处最迟到明日便会奉命行事。

李二爷应该是过够了东躲西藏的日子,但是他需要一道免死金牌:帝王金口玉言,言出必行,只要收到盖着玉玺的朱批,他就会尽快现身。除此之外,他什么都不认,什么都不信。

沉吟片刻,沈令言见萧仲麟没有看那些字条的意思,便口述给他:“李二说,他之所以敢如此,是因为知晓一件皇室秘辛,还知道与秘辛相关的一个女子的下落。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这样的胆子,去找过一个人帮他脱身——是带着那女子去的,结果鸡飞蛋打,那人把女子扣下,之后一直不曾为他的事出手。”

萧仲麟听到这儿,好奇心被勾起来,放下笔,把几个字条逐一看过去,明白了原委,沉默下去。

沈令言虽然垂眸看着脚尖,却一直用听觉、感觉留意着他情绪的变化。

情绪无形,但会影响周遭氛围。

还好。他很平静。

过了好一阵子,萧仲麟忽然说道:“朕听闻有一女子,年轻时与你容貌相仿。”他指的是昔年曾经让郗骁的父亲、陆乾心仪的女子。

“是。”沈令言答完,沉思片刻,心头一喜,“微臣会设法寻找,但愿她还在世。”

她反应灵敏,还不曾让他失望过。萧仲麟笑了,“试试吧,不强求。”

沈令言称是,便要行礼告退。

萧仲麟问道:“淑妃的事,有结果了么?”

“那件事,是淑妃所为。”沈令言如实道,“微臣自昨晚到方才,先后去过景仁宫三次,询问近身服侍淑妃的两名宫女。宫女嘴硬,淑妃倒先沉不住气了。这会儿已经去坤宁宫请罪。”

“知道了。”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萧仲麟释然一笑,“此事让皇后做主便是。若是皇后不反对,便命淑妃的亲人进宫探望。去忙吧。”

·

“皇后娘娘,臣妾实在是没法子了。”淑妃满脸羞惭地跪在许持盈面前,哀声道出自己的为难之处,“皇后娘娘应该知道,臣妾能服侍皇上,是太后娘娘一手促成。

“如今,太后那个处境……皇上将她禁足之前,她便命人对臣妾放了狠话,要臣妾想个没有纰漏的法子为难您。

“可是……可是臣妾怎么敢啊。

“这两日都是心急如焚,想与您和盘托出,不知从何说起,尤其臣妾的祖父曾在宫中留宿,臣妾就担心这时候说什么话,会连累祖父。

“他老人家一把年纪,臣妾不能帮他也罢了,若是牵连到他……只一想便已坐立难安。

“昨日上午得了皇后娘娘的恩典,臣妾便知道您到底是怎样的人了。下午思前想后,索性用了这个笨法子,明面上也算是给了太后娘娘一个交代。

“只是……只是臣妾愚钝,根本不擅长这种事,沈大人应该昨晚就推测出了原委。

“臣妾……臣妾只是想给太后娘娘一个交代,之后与她划清界限。皇后娘娘,臣妾真的没考虑周全,不该在坤宁花园那么做,可若是去别处,太刻意了,更没有一点儿成事的可能。

“请皇后娘娘降罪,怎样的责罚,臣妾都甘愿领受。”

许持盈看着依旧形容狼狈的淑妃,又气又笑。托腮斟酌片刻,她温声道:“这次的事,真是出乎本宫意料。你好歹要给个交代,打发一个陪嫁的宫女出宫去。因何而起,你们主仆编排个像样的说辞。”

淑妃千恩万谢,脸却涨得通红。

“淑妃。”许持盈语声一沉。

“是。”

“几时你又想给谁交代了,千万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若是不能,本宫不会再纵着你。”

淑妃连忙应声:“臣妾谨记。但是,臣妾万万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