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从寒不知为何,心下竟是松了口气,他想公主完好无损的醒来,也不想百里晴迁丧命。
当时听百里晴迁说逼毒的后果时,他就这么想过。这个想法很矛盾,可他却控制不了思绪。
“莫大统领,大内的酒窖在哪边啊?”百里晴迁摇了摇空荡荡的酒囊,浅笑道:“没酒了。”
莫从寒心中五味杂粮,冷峻的神色少有一丝无奈。
这个百里晴迁,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他算是看透了,她就是个名副其实的酒鬼。但是,她救了公主,这个恩情他记下了。
想到这,他率先走上前去,“跟我来吧。”
百里晴迁微微一笑,觉得活在这个世上很美好,皇宫的御用美酒她就快要全部品尝一遍了。
正好让她虚弱的身子调理调理,因为逼毒之后她的身体已经陷入枯竭状态,方才又利用仅剩半丝的余力破掉那黑衣人的毒。
此刻,她表面上看似轻松如斯,实际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星月宫中焕然一新。公主大病初愈的这些天,宫女太监们打算小小的庆祝一下,为公主成功摆脱瘟疫的纠缠而贺喜。
可是,太监总管藏庶却并不同意,他认为这是没有章法的胡闹,所以宫女太监们只能将这个活动取消了。
夜渐来临,皇宫的辉煌掩盖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下。月的光影十分幻彩,就像一条温柔的彩带,轻轻的盖在那漆红的砖瓦上。
柳长歌静静的站在回廊的边缘,感受着夜风温柔的抚摸。黑发如瀑般倾泻而下,柔和的轮廓在月光的映照下十分祥和。
尤其是眉眼间那份动人的神采,就好像是看透了世间的纷扰,由心底散发出的一种感怀。
她在桃花林中生活了很多年,终究是没有真正的出宫走走。
大江南北,四海五湖,她熟知,却是只在书上看到的一些文字理论。根本没有亲身经历的去体会与感受,她也想走出皇宫,去看一看大千世界的繁荣昌盛。
可她是公主,按理说是不能出宫的。但是父皇却对她十分宽容,她若有要求,父皇几乎都会准允。
这是其他皇子与公主没有的殊荣与恩宠,就算是太子见到了她,也要尊称一声大皇姐。
这些荣宠与光环都是父皇给她的,她倍加珍惜,也根本不会像书中所说一般,得到宠爱就恃宠而骄。
她虽然性子冷了点,不愿参与那些无聊的纷争,其他的都还好。她也不会向父皇提出一些无理要求,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每个月固定那几天去陪母后。
自从母后郁郁寡欢之后,父皇就不允许任何人接近母后。除了每日固定送饭与打扫环境的宫人能够出入凤阁,其他皇子与妃嫔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皇后的真面目。
父皇把母后保护的很好,却可曾想到,如此周密的保护与爱护,却根本挡不住那个人的脚步。
想到这,柳长歌脑海中极快的闪过一些画面。
最显著的就是那人腰间的青龙玉佩,彰显着皇家的威仪,象征着王者的雄霸。
那人的脸孔,与父皇极为相似。只是父皇的眉眼间总是徘徊着一种磊落大气的王者神韵。
而那个人,虽然慈眉善目,温舒和润,却都是遮掩内在的面具。
他是父皇唯一的兄弟,是她名正言顺的皇叔,是朝堂上作风谦和的呈王。可又有谁能知晓,当朝呈王居然背着皇帝去见皇后。
柳长歌闭上了眼,心中有怒,有怨,有哀,却无从发泄,只能死死的扣住长廊扶手。这个噩梦一连几日都在纠缠着她,更想起了见到父皇那天,心中感慨万千。
她发现一向意气风发战功赫赫的父皇,眉宇落寞,眼神忧伤,双鬓花白,棱角不再硬朗,明显是老了。
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一样,疼痛难忍。作为一个公主,她做到了本分。可作为一个女儿,她觉得她不能再沉默了。
柳长歌走回了星月宫,发现弗儿正徘徊在门口,便问:“今晚是你守夜吗?”
弗儿施礼道:“奴婢在这等候公主多时了,公主,您该喝药了。”
“喝药?”柳长歌颦眉诧异。
弗儿道:“是陈御医命人熬的药,说是可以补充元气。公主您的身子刚刚复原,所以要好好的调理才行。”
柳长歌恍然点头,便走进了宫内。
那个干净温润的男人他见过几次,能够如此年轻就进入御医楼的人,在医术上都是数一数二的高超,他开的药,应该可以喝一喝。
柳长歌坐在桌前,弗儿立刻将药碗端过来。
浓郁的药香气息蔓延了整个星月宫,好像盖过了那股馨雅的熏香气味。
碗中还漂浮着几片药叶。柳长歌皱了皱眉,并未说什么,端起药碗慢慢的喝了下去。
弗儿的唇边勾起一抹笑,在月色的映衬下,竟有种魅惑的感觉。
柳长歌放下药碗,并未抬眼看弗儿,而是淡着神色说:“你的笑容很好看,之前我怎么没见过你?”
弗儿低头道:“奴婢原是萱妃娘娘宫中的宫女,但萱元阁的宫女太多了,所以奴婢就被藏庶总管挑了出来,伺候公主。”
“萱妃…”柳长歌陷入思虑。
后宫的妃嫔数不胜数,这个萱妃到底是哪一号妃嫔她根本没有印象。心中叹息,父皇一切都好,对她好,对她母后更好。
可惜,在某种程度上,父皇根本做不好一个丈夫的职责。因为他是皇帝,是皇帝就有六院三宫,是皇帝就有妃嫔万千。
他的感情他的心,或许不能分割,可他的身体,却早已不单单属于母后一个人。
这就是母后的苦楚,就算当了皇后又怎样?母仪天下也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说法而已。
母后一生追求爱,到头来,却被爱伤的体无完肤。想想母后此刻正在承受痛苦,那样纤弱的身躯,怎能抗的过去?不行!她一定要去见母后!
柳长歌压下焦急的心思,面上依旧淡然,“你退下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弗儿一怔,便遵命的退了下去。
柳长歌静静的坐着,清澈的双眸淡淡的盯着月光。月的四周偶尔飘过几朵云,映着夜风的吹拂,慢慢的翻滚。
孤寂的月夜之下,各宫早已熄灯。哪怕是最晚如龙隐宫,也都熄灭了烛火。
诺大的皇宫之中一片寂静,似乎沉寂如暗夜风萧,索然瑟瑟。
云淡淡的隐退,露出了宛如玉盘的圆月。银色光芒普照大地,也照在了一处挺立的楼阁之上。
御用酒坊四个大字十分飘逸,宛如游龙般张扬着行云流水的姿态。淡淡的酒香气息旋绕了整个楼阁,一缕微弱的烛光静静摇曳。
在庞大宫廷之中,宛如萤火之光,十分渺小。
一排排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酒坛分别摆放在柜台上,却都齐刷刷的开启了盖子。浓郁的酒香霎时飘出,随着夜风弥漫了皇城。
守夜的侍卫们都闻到了这阵浓郁的飘香,纷纷沉迷其中,不可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