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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882)+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一路上不时遇见三五成群的各色游人,见他们一行三人,均作武者打扮,当先者分明是一男装女子,丝织朱绳绾髻,身穿圆领窄袖长袍,腰束革带,悬一口长剑,气度不凡,都凝目一阵,却无诧异之色。

南诏大理国习武成风,即使文生也佩剑,女子也少有怯弱之态的,且风气开放,女子出行很常见,女性武者为行动利索着男装的很多,但面貌仍作女子,敷粉描眉涂口脂等,自然一看便知。陈如瑛没有描眉涂丹的习惯,脸上也只搽了一层润肤膏,因交州炎热日晒长,肤色偏黑,而且常年习武又带兵,气势凌厉不似一般女子,但她身材高挑、腿长腰细,女性弧线分明,也不会让人错认,倒是平生一股女子英气的魅力,让注目她的男女多半移不开眼神。

陈如瑛受人注目惯了,容色自若,脚下不停,心里有些激动,连带沿途的绮丽花景都无心多看了。

她已经有将近十年未见老师了。

自从大宪三年七月卫希颜离开安南后,陈如瑛就再也未见过她——大宪七年她升任安南路武安军都指挥使赴京述职时,卫希颜却不巧去了南洋金洲巡视海军,她只见到了师娘名可秀。

一别十年,回首再看当年,陈如瑛颇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十年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对大宋帝国而言,却有着太多的变化了。便是眼下的滇地,已是不再是大理国,而是大宋治下的云南路。

陈如瑛再次真切感受到卫希颜所说的:“这是一个新生的帝国。”

新生,就意味着蓬勃,意味着生机无限。如这滇池之春,花开锦绣,绚然盛景。

滇池西南的白鱼口湖畔,樱花比山腰开得更艳,重瓣,深红,如火烧的云霞。

岸林里,花树深处,掩映着一座八角飞檐亭,匾书“赤霞”。

此处风景甚好,却无游客流连——凡是接近这片樱林的游人都被国公府的侍卫拦阻,另往他处。

之后便传出段国公在赤霞亭内与高僧、高道论法的消息。

这消息颇有几分真实性,此时赤霞亭内的确有一僧、一道。

僧人年逾五旬,身穿黄色僧衣,眼神深邃,手腕的佛珠上刻着佛教六字真言,乃是大乘佛教密宗高僧明照上师——昆明府大慈寺住持。

坐在明照上师对面的道人容貎清癯,也是五十多岁,玄冠道服,手持拂尘,面如寒月皎皎明明,有仙风道骨之姿,正是道教天师道、苍山玉局观的住持——清虚真人。

理国公坐在南面,头戴幞帽,身穿文衫,四十五六的年纪,容貌俊雅,身上有股天然檀香的味,乃是长年侍佛浸染,腰间悬着长剑,气质温润如玉,言笑间却有着道家的洒脱,又流露出世家的清贵。

这位理国公是大理国王段正严的次子段正兴,又名段易长——大宪四年时,大理国废国号归为大宋安南路,国主段正严即退位为僧,由其子段正兴受大宋朝廷册封为理国公、云南节度使。

大理段氏向来奉行三教阐发的国策,子弟皆通释道儒三家经义,段正兴便是段氏这一辈中的佼佼者,向与儒家名士、高僧、高道交往密切,会聚论法是常有的事。

但今日他却不是这场聚会的主人。

“主人”是北面尊位的女子,观貎似二十四五,深衣如雪,朱带束腰,白色的发带垂落肩头,浑身都透露出飘逸出尘之气。眼神淡漠疏离,容貌极美,如昆山玉雪,却因高邈让人不敢直视。

这女子正是从京城至云南巡军的大宋国师、枢密使——卫希颜。

卫希颜与这亭中三人都不是第一次相见。

段正兴自不必说,以前曾多次出使大宋,单是大庆殿上就有照面,那时使用的段易长之名——“段正兴”之名是按段氏习俗取名,不合汉人避父讳的规矩。而除了公开场合的照面外,还有私下的会见与联系,否则理国公就不是这一位了。

与明照法师、清虚真人则是第二次见面。

第一次会见是在大宪四年春——大宋军队进驻大理,云南经略司设立。

不过,那次是单独会见这一僧、一道。

距今已过去了九年时光。

卫希颜的容颜未有丝毫变化,仍如二十四五。

见面之时,清虚真人便稽首赞道:“无量天尊,道宗道法精深,风采依旧。”

明照上师口颂一句六字真言,合什行礼赞曰:“国师如昆山之雪,芳华恒久。”

卫希颜立掌回礼,容色澹澹,“身在红尘,皮囊犹不可弃。”

一僧一道都笑起来。

段正兴也笑起来,心里却在想:这二位对枢相的称呼有意思。

清虚真人称其为“道宗”。

卫希颜是道教武宗公认的宗师,清虚属于道教法宗,但同属道门,尊称卫希颜一声“道宗”也不算错。

清虚这是在拉拢感情,希望她倾向“自家人”。

明照上师称她“国师”。

佛教中的法宗高僧曾有几位被封为国师的,领天下佛门,大理国史上就有一位。

卫希颜当然不是佛门宗师,她的“国师”是爵位。

而明照这般称呼是在隐晦表达:身为大宋国师,要一碗水端平。

不过一个称呼,一道一僧却已交手一招。

此也不出奇,佛、道二教本就为传法、信徒而争,明里暗里的争斗都不少。

卫希颜只当不知两人话里机锋,寒暄后便说起云南的花会,段正兴笑着接话,亭内气氛便轻松起来。

此前大理国也有三月三的花朝节,举国士民都在这日踏青出游、赏花游玩,而且因气候合宜,百花簇艳为他地不及。王城和善阐府(昆明)也有花会,十分热闹。

成立云南路后,经略司按照卫希颜的提议,着力打造昆明花会、滇池樱花节。从元宵灯会后到三月,都是昆明的花会期,既有各色花展,又有斗花大会。滇池樱花节除了赏樱外,还有诗词文会,寺观法会。通过在诸路大报做宣传,已经扬名大宋国中。每年二三月都有不少外地游客到昆明赏花,甚至有远从山东、福建路过来的。自安南归宋后,走海路经交州再沿红河而上就可到云南,比起走陆路要舒坦得多。只要不赶时间,老幼、女眷也能经受这种千里奔波的游玩,官富子弟中就有不少是陪父母或携妻眷出游的。事实上,随着报纸和期刊杂志对各地名胜风景的报导,“旅游”已经成了国中有闲有钱阶层口中的热门词。

节庆旅游也由之兴起。

而盛大的节庆旅游必然拉动消费,如交通物流,餐饮消费,购物消费,说唱杂耍等等——便是卫希颜说的:“节日既是文化,又是商机,还是城市名刺。做好了,一举三得。”

段正兴看了几年,深以为然。

以前大理也有花会,但没有做成这样的盛况,真是空有宝山却不懂挖掘啊!

卫希颜曾说自己“不擅经济”,段正兴初时还信几分,现在却是半分也不信了,直当她是谦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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