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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867)+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孔子想治平天下,维护秩序,就必须在家天下的体制内妥协,让儒家的治世思想符合现实。他对弟子说,上古天下为公的大同世界已经一去不复返了,现实能达到的治平世界只是“天下为家”的小康世界,如夏禹、商汤、周文、周武、周成王、周公这六位治世的时代,就是孔子心中的“小康”,即达到治道上的天下为公。

因此,孔子以恢复三代(夏、商、周)那种小康家天下的礼制为儒家的现实理想,并由此建立了符合家天下统治的儒家伦理纲常,提出“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努力推行家天下的治平秩序。

但是,“天下为公的大同”仍然是孔子的最高理想。

在孔子之后,先秦时代的儒家们也始终以“大同”为最高向往,但在现实中则以治道上的“公”为学说。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就是对诸侯宣讲民心为重的王道之治,然而其内涵思想却是“天下为公”。

但是,“天下为公”的大道毕竟太渺茫了,后世的儒家只能向往,而在现实中,却必须以维护家天下的统治来实现儒家治平天下的理想。

至秦统一天下,以法家为统,至西汉又以黄老为统,儒学并未成为帝王之学。汉儒董仲舒为确立儒学的统治地位,迎合君主的需要,提出“天之道贵阳贱阴”,并将此“天道”赋予“君臣、父子、夫妻”之关系,如“君为阳面,臣为阴面”,故“君为臣纲”,将君臣关系固为天道。

这事实上背离了孔子的君臣纲纪。孔子提出“君君臣臣”,是有原则的,即“君使臣有礼,臣事君以忠”。而董仲舒的“君为臣纲”其实是来自于法家韩非子的“臣事君,子事父,妻事夫,三者顺,天下治;三者逆,天下乱”的学说。先秦法家与先秦儒家最显著的区别之一,就是以君为本,强调臣下对君主的绝对遵从,这与先秦儒家的理念是相悖的。

董仲舒的学说事实上是背弃了孔子的“大同”理想,而将孔子退而求其次的“小康”作为天道不可易。

卫希颜听名可秀提过,名重生年轻时在九江曾听周敦颐讲学,与周敦颐论董仲舒的三纲,名重生将之称为儒学的进一步世俗化,迎合了家天下君主的统治需要,遂使儒学成为“独尊”,谓董仲舒之功不可废,然后世儒家不当以董之论为旨,实际是遵法家之君主极尊,而背弃孔孟先儒之髓,必致天下裁于一人之害,周敦颐悦而曰“然也!”

唐代的儒家们因循章句,对汉儒之学并无多少质驳,但宋代的儒家不同,更追求经义的内涵,所以对汉儒的学说并不是全然接受,而是以己义去理解,称为“六经在我,我注六经”。如周敦颐,认为“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静极复动。一动一静,互为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即阴阳是没有贵贱的,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董仲舒的“天之道贵阳贱阴”以及由之衍推的“君阳臣阴,君为臣纲”。如王安石,不信天命论,自然不会认同董仲舒的君为臣纲是天道。而周敦颐的弟子程颢、程颐,却在董仲舒的君臣之纲上进一步诠释三纲五常是天理,因为二程认为,唯有将三纲天理化,让人臣不敢篡位,子不敢逆父,妻不敢背夫,才有利于维护天下太平和睦的秩序,实现儒家的治世理想。苏澹就曾经著文批判程学是忘了儒家先圣的最高理想。

当然程学在大宋儒家中还不是主流思想,至建炎朝仍是以王安石的新学为主流,新崛起的理学也有了越来越多的拥随者。而且,因为大宋持续了一百六十余年的“与士大夫治天下”的影响,多数士大夫都是遵奉孔子的“君使臣有礼,臣事君以忠”和孟子的“君臣有义”,将之奉为君臣之道。二程学说始终没有成为主流,与朝中多数士大夫对其君臣天理说的不以为然不无关系。便如反对王安石变法的旧党文彦博、富弼、司马光,都是反对二程这一学说的,认为必有害于“共治天下”。名可秀对此曾感叹说,二程先生虽在学术上有大智慧,但比起文、富、司马三公,却在政道上少了大智慧。

大宋士大夫们认为,“与士大夫治天下”,即天下非为天子一人之私。当然,这与孔子说的“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的最高理想不同,这是指治理天下的“公”。但也有少数激进的士大夫认为,“君与士大夫共天下”,这个“共”,就是指“共有”,天下应是人君与士大夫共有,人君为首,而士大夫为从。振道社中的成员,可以说大多数都是士大夫中的激进者,纵然初入社时不是激进者,但在长期耳濡目染影响下,也成了“共天下”的拥论者。

而名可秀在立党之会上,明确地提出“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并将党名立为“大公党”,就是重举孔子的“大同”理想。

她在众人思潮涌动中接着立论,“吾党之立,当以圣人之‘大同’为最高抱负,此谓之至高纲领;而在家天下之当下,又须立可实现的纲领为百年内奋身之纲,谓之最低纲领,即君与士共天下,以人君为领,士为治,限君权,扩士权,尊礼制、法治与民意。——是否妥当,请诸君议之。”

她的话一停,长桌两侧的人都交头议论起来。

卫希颜暗中佩服名可秀,将孔子的理想世界和现实世界化为最高、最低纲领,这与中.共的奋斗纲领分为最高纲领和最低纲领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共的最高纲领当然是实现*,这个始终不变,但最低纲领则根据现实阶段而变,最初是反帝、反封建,实现新民主主义,之后变成实现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然后奔小康——当然不是孔子那个“小康”。如果直接将实现“大同”立为大公党的奋斗纲领,就会因为遥不可及而变得虚无飘渺,而为成员怀疑,失去前进的信念。如果只以限制君主权力的“共治共有”为奋斗纲领,那么从士权到民权就无法申张,废除君主世袭、选贤与能的“天下为公”之政就实现不了,最终还是在“家天下”的圈子里打转。

至于党内的成员们信不信“大同”能实现,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是,目标总得往高里确立。就如道家以长生为目标,佛家以修来世为目标,都是遥不可及的。然而正因为有这样至美好的大目标,真正的信徒才那么虔诚。

阁内成员经过一阵讨论后,这个至高纲领和最低纲领被一致通过。

在议定纲领后,又议党内结构。名可秀道:“建政党当如建屋舍,须得有高低结构,梁柱楔门扇各居其位,各承其力,才能搭建得严密坚固。政党之内,一利职责分明,有序不乱;二利奖惩有凭;三利上下激励;四利职责监督,杜绝任事不为,或专权之行。”

众人议论后认可。

于是诸成员聚议,初步定下党内结构:以党首为总领,其下设副党首一人,执事四人,司计掌财务,司察掌党内纪律及监督,司闻掌情报,司宣掌宣传,掌书记负责文函上传下达及党务联络,司靖掌内外安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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