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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741)+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而其他宰执中,叶梦得、谢如意、范宗尹、章谊家里都是望族,田邑大户,宰相丁起家里也有千顷之田,只不过没什么亲属,少了拖后腿的。真正没有什么田产的,只有赵鼎。

谯定呵呵笑起来。

他知道胡安国担心的,并不是荆湖南路的经界,而是担心荆南路推行后,短期内取得成效就在全国推行,而两浙路、江南东路官员贵戚云集,到时必定阻挠剧烈而难竟其功。便如当年王安石推行方田均税之法一样,因在京畿路失败,导致方田均税法的全部溃败,之前诸路清丈之地尽数作废,全按清丈之前纳税——前头轰轰烈烈,后头却是前功尽弃。

“康侯所虑甚有道理,”谯定捋须白须慢慢道,“所谓上行下效,其上不正,其下必然效仿。朝廷若真有决心推行经界,当先清丈评定官员及亲属田产——首先清宰执,再清三品以上,之后清五品以上,再清九品以上。若官户都清丈了,余下自然能推行之,便无前功尽弃之忧。若是在官户清丈这一步就难倒了,后面的也不必提了。”

胡安国忖思良久,叹道:“即使从上而下,然则经界法谁来执行?李椿年在宣州、邵州先后行经界均税成功,盖因一村一乡皆由其亲自督领乡保和衙吏丈量评等,无有敢作私者。然天下有几个李椿年?又有几个如李伯纪那样,不畏权势、不惧弃官的?”

谯定沉吟不语。

胡安国摇着头,“退一步讲,即使政事堂准了刘一止和李椿年的奏议,在荆湖南路推行经界法,也不同于宣、邵二州的小打小闹。一路之地清田,如何保证人手,将经界均税落到实处?须知州县清丈田亩,必要由乡里大小保正和衙吏来丈量,而这些保正多是来自一等户,正是兼并土地的豪强大户,让这些兼并之家来清丈兼并之家的田亩,即使有官吏监督执行,但私下的手段焉能尽数杜绝?那些豪强大户有背景的,又会牵扯出哪些高官贵戚?皇帝和政事堂有没有决心坚持下去?”

胡安国端起茶盏润喉,却仍觉燥意难去,不由慨叹一声,“为臣治政之难,不是没有良法,而是有了良法,却难以施行啊!”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

1、方田均税法:

北宋大理丞郭谘首创,最早称“千步方田法”。

王安石变法,制定《方田均税条约》,分“方田”与“均税”两个部分:

“方田”是指丈量耕地——以东西南北四边长各一千步作为一大方(相当于当时的一万亩),四边长各一百步作为一小方,即方田;再按田地土质肥瘠定为五等。

“均税”是以“方田”丈量的结果为依据,制定税数。

2、经界法:性质与方田均税法一样,但南方多丘陵坡地,田地不像北方那样成大片,所以丈量田亩不以千步为方,就不能称为“方田”了。所谓经界,就是经量之后,定地界。

3、宋朝的官户:从一品到九品的官员,算是官户。无品的小官,不算官户。如某个官员死故,其子孙按荫补制当官——即使是无品的小官,也算官户。

正文 353大道为公

花厅内静了一会。

胡宁提壶为胡安国续茶,胡宪也执提为谯定续酒。

谯定拿起酒杯抿了一口,仿佛回味般半眯着眼,过了一会,才道:“康侯可记得,《国学论刊》上那篇文章——

?”

他不问胡安国是否读过——《国学论刊》在士林享有盛誉,不仅是学术文章集粹之地,而且是评论时政之地,有许多精彩文章都颇有见地,还有一些令人深思的独特见解,不仅儒生们爱读,就连两府宰执和学士们也是出刊必阅,据说皇帝的御案上都常常摆放着最新一期的《国学论刊》。

谯定说的这篇文章胡安国自然读过,而且印象深刻,不仅是文中论点令人深思难忘,而且其撰写者也令人记忆深刻——“达微兄说的是枫山居士那篇文?”

谯定捋须点头。

胡安国心忖:谯达微不会无端端提起这篇文章。他转头看了眼胡宁,吩咐道:“和仲,去书房将刊载此文的那期《国学论刊》取来。”

“是,父亲。”胡宁起身退席,沿着廊庑往父亲书房而去。

胡安国的书房很整洁,各类书籍、报刊在书架上分类摆放有序,每一期的《国学论刊》都横搁在同一书槅内。胡宁并没有一本本地翻找,直接找出建炎四年三月上旬那一期——枫山居士的所有文章他都读过,这篇《论大道之公平》他曾诵读不下十遍,时隔四年仍然能背出那些深刻犀利的字句。

他拿起书刊出了书房,沿着庑廊往竹园轩厅走的路上,油然回想起这篇文章发表时引发的激烈争论——即使现在,在与同窗、同年的聚会中他们也时常谈论这篇文章中的观点。

不仅仅谈论这篇文章,枫山居士撰写的所有文章都能引发谈议。他们谈议枫山居士的文章观点,也谈议枫山居士这个人。

自从报纸和《国学论刊》相继发行后,就有不少儒者因在报纸论刊上发表时议或学术文章而扬名,其中最为士林关注同时又最引发争议的,即枫山居士——最初是在朝廷广开制举而引发的义利之辩的论战中一举成名,之后论战从报纸转到《国学论刊》,枫山居士解议孔圣关于义利之论令人耳目一新,引起儒者质疑批驳,却也有许多士子赞同;再之后《国学论刊》又辟专刊论熙宁元丰新政,王学儒者多发赞声,而程学、温学儒者多为批判,但最引人注目的仍然是枫山居士的文章,几乎每一篇文章都能引发激烈的争论,赞同他的人和批驳他的人同样的多。但是,观朝廷新政举措,似乎都能从枫山居士的文章中找出相关的观点,这让许多士子乃至士大夫都越发关注枫山居士的文章。

与此同时,枫山居士的身份也引发了无数争议,有人猜测是大儒别号,像杨时、尹焞、邵伯温、苏澹、胡安国、谯定等当今鸿儒都被猜了个遍——但均被公开或私下否认;也有人说这是报社撰文托名,根本没有枫山居士这个人——但《国学论刊》严正声明,说枫山居士确有其人;便有抨击者说枫山居士“藏头露尾非为君子”,但也有赞扬者说枫山居士“不求具名显达,乃品行高洁之士”。

不论士林如何评议,很多年轻士子敬仰枫山居士——他的文章发人深省,不流时俗,每每令人读之再三,夜思不寐,能写出这样文章的人,必是有大胸襟,其为人品行岂是如谤者所言?

胡宁心里默念着“大道为公”,目光掠过廊外苍翠的竹林,叩门入了花厅。

厅内停了闲话,胡宁按谯定吩咐翻到枫山居士那篇《论大道之公平》,语声清晰地读起来。

“夫何为大道?《礼记》言:‘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举者权为责,公平无私。而至夏启,大道既隐,天下为家。与位世及,礼仪为纪。三代之礼,因革相沿,子曰‘损益’。制益之,而损大同。权而利生,贵贱不公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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