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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598)+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这评价很高,然而今世之女子却甚少有读,只因士家教女多教以《女诫》《女论语》,而《女则》中唐时就已绝刻,名家藏书楼里珍藏的那部是唐中宗时的刻本,而坊间流传下来的也随着时日的推移而愈渐零落,是以今世人多闻《女则》其名,却少有人阅之。

“这是上位者怕了……”名可秀道,“大唐经历了则天武帝、太平公主、韦皇后、安乐公主先后把政,当皇帝的便怕了——女人还是不要有政治见解为好。于是,一方面是史官们青笔赞颂长孙皇后的贤明和她手书《女则》的智慧,另一方面却是这部书的渐渐禁绝。”

名可秀又说起宋若莘和宋若昭,道:“宋氏姊妹极具才华,著《女论语》原是迎合唐德宗的圣意,而其本心未必以为然,观其二人终身未嫁,或许眼目高,更可能是意气孤高,不甘嫁后唯以夫为尊……”说着叹息一声,“世间有才华的女子多有抱负,然世道不容,或沉寂或屈服或默然为抗,每每想起便令人痛憾惜之!”

卫希颜这厢听着,这厢想着,台上文赋已近尾声。

直到终了,台下众人还未回过神来,那清宕悠扬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耳边,余韵未绝。

卫希颜噫叹一声,双手抬起清脆交击,“好!”

众人这才醒地神来,击节赞叹之声频起。

师师眼波盈盈地看向她,吃吃笑道:“希颜,这人比人羞煞人呀,你之于易安,就好比下里巴人之于阳春白雪。”

左右几位女夫子都听得分明,抿唇忍笑不禁。

卫希颜却也不恼,“是极,是极,易安之赋为阳春白雪,”她笑得眉扬目眩,“必要光芒万丈!”

师师睨她,“看你这模样,必是又动了鬼心思。”

卫希颜笑而不语,心中自有盘算:班昭可写《女诫》,宋若莘可书《女论语》,易安为何不能写女书?

若论见解深彻,名可秀自当首选,但她的身份却是特异;而希汶、师师、栖云、晏青华等虽负才学,声望却是不足。唯有李易安,身份合适,声望也高,当是著女子圣书的最佳人选。

卫希颜目光灼灼,看向悠步下台的李清照,那眼神热的仿佛烫人。

师师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耳语低笑,“爱上易安了?嗯,虽然年纪差远了点,但你不是说过,‘性别不是问题,年龄不是问题’。”

卫希颜嘴角抽搐了下,强烈忍住敲开她头的冲动,回眸正色道:“希柳姊姊,桃树种多了不好。”

“啊?……”师师眨眼不明所以。

卫希颜伸指点了下她头,“里面都结桃子了。”清笑声里拂衣而起,抬步迎向李清照,余下师师在后面嗔恼:卫希颜,你才脑子种树!

***

翌日,《西湖时报》果然大书特书朱雀书院的开山典礼,而两位山长风格迥异的致辞更是一字不落的全文登上,引起文生热议,其中褒议者有之,驳斥者亦有之,褒扬之词多是赞易安的文赋,而驳责之声多是因卫希颜的言论而发。

“唉,这就是下里巴人和阳春白雪的差别待遇啊。”卫希颜笑着打趣自己。

名可秀抬眼笑她,“直道‘男女无尊卑’,言过直白,如锋芒在外,不批你批谁?所幸是你,有光环护身,兼位尊权重,若换了一人,还不被那些儒生给吃了?”

卫希颜嗤笑一声,显然并不将儒生的反应放在心上。

名可秀话意一转,又道:“直白亦有直白的好处。”

卫希颜对此深表赞同,“各有各的圈子嘛。”这就是受众不同。

如官宦之家、书香门第的女子,要讲高雅讲文化,博有文采的诗词文赋才能被传诵,需要有李清照这样的顶尖人物引领风向;而民间更多的普通女子连识字者都寥寥无几,哪里懂得文章,只有话白才能听懂,才能流传广远。世风世俗之更易,除了从上至下,也要从下至上,对此道理,名可秀和卫希颜都十分清楚。

所以,无论褒赞还是驳斥,只要有人议论就有人气:不怕有人批,就怕没人理。

何况,还有名可秀这个操控舆论的高手在,卫希颜可以想见,《西湖时报》又要热闹一阵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明:

1、关于阴阳的论述取自医家论说的一段,特以注之。

2、女四书:东汉班昭的《女诫》、唐代宋若莘的《女论语》、明成祖的徐皇后的《内训》、明刘氏的《女范捷录》,被称为女四书并流传至今。

3、宋若莘,唐德宗召入宫,封为“学士”,又诏宋若莘总领秘阁图籍,做《女论语》十章。宋若莘死后,唐穆宗召其妹宋若昭入宫,掌管六宫文学,封为“外尚书”;同时教导诸皇子公主,被称为“先生”,为其姊的《女论语》补二章,并做释。是故称姊妹同著此书。

4 、长孙皇后的《女则》,宋以后就完全失传,这里段关于长孙《女则》的评述,颇是有趣,摘来共享之——

长孙皇后的出现是天时地利人和,有不可复制的经历和环境使然,李世民能尊重她、能平等对待她,要知道能干的大臣那么多,为什么治国之道还非要问问皇后意见,赏罚用人喜欢和她商量哩?但中唐以后的男人们怕了,女人只要懂得孝敬父母、照顾儿女、服从丈夫就可以,还是没有政治观点和见解的好……所以历史上只留下了一个皇后的高度,而她的“读书笔记”却不见了!

或许,如果长孙皇后做的不是“历代名女人点评”、“如何做完美的贤明皇后”,而是《如何搞定一个皇帝》《如何抓住皇帝的心》(某西笑喷),或许它会流传下来。《女则》对大多数女人来说没有实用意义,皇后只有一个,爱谁谁去,如何讨自家男人欢心才是头等大事,谁要管功过得失;尤其后宫的女人,争风吃醋都来不及,谁要管国家社稷如何,受宠的时候还不多替娘家捞点、抓紧时间生儿子,难道等人老珠黄被打入冷宫吗?想来这《女则》也不是女人们爱看的,消失也不足为奇了。

☆、九月菊宴

九月是赏菊的时节。

宋人向有赏菊之风,尤其高门大户的家里都自辟花圃,种有四时名花,枫阁也有一地养菊的花圃,名曰“秋香堂”,花圃四周是青藤绕蓠墙,园内种菊千株,群芳争妍,灿然眩目,其间更有名品珍品十余种,色黄蕊如莲房的是万龄菊、白而檀心的是木香菊、纯白硕大的为喜容菊、色黄而圆的是金铃菊……个别名品连宫中的万菊宴上都未见过,直令人称奇这枫阁花匠是怎生种出的。

这日初十,正是官员旬休日,故例连同重阳节齐休两天,往年名可秀都会在这日邀请朝中亲信臣属到枫阁赏菊,今年也不例外。

未正差一刻,应邀的七位臣属都已到齐,除了将将升迁军器监少监的沈元外,其余六臣——宰相丁起、御史中丞赵鼎、礼部侍郎宋藻、兵部郎中谢有摧、少府监少监陆宸、司农寺少卿陈旉都不是头回来这秋香堂赏菊,说笑间自是熟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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