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凰涅天下(551)+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半晌,她的低喃才从喉咙逸出:“卫……”

却终究没有道出后面的“国师”,但觉这两字便如沾了尘俗的烟火,只会垢了那一袭的天然清远。

她心中悸动一闪而过。

这位素来被朱青取笑为“木讷没主意”的少女,此时双眸跃闪着让人吃惊的光芒,低头盯着案上半毁的工笔仕女——桃花溪畔边十几位少女的表情刻画得细致入微,各人俱不同,生动跃于纸面,甚至襦裙被风拂动的禢子都清晰入微,能辨出风的方向,毫无疑问这是幅佳作——她拾笔拖墨下去,竟将画作全毁了。

“韵自天成,岂可拘泥于斧凿……”她呢喃着,仿佛突然有了明悟,哗哗重新展纸压镇,却换了一支粗笔中毫濡墨,落纸时一反先前的细画精描,行走仿佛尽随心意般,起落如风。

溪北玩箭壶的武将家小娘子也几乎在同时发现了从桃林深处迤逦而出的卫国师,呆了一下后,不由同声欢呼起来;溪北懒得走动、坐一堆文静吃茶嗑瓜子的小娘子也不由掩口惊喜,虽然有的从没在任何场合见过这位盛名国师,但几乎在抬望眼的瞬间便确定是她,再无二人能有这般的气度风髓。

“娘,卫……国师来了。”一直望着北边桃林的叶杼眸子闪了闪,摇着母亲的手笑着提醒。林夫人从贵妇堆里望过去,喜道:“真是卫国师……”转瞬想起四娘扮男装去书院听卫希颜讲道之事,便又回头瞪了女儿一眼。

“希颜,你可真是姗姗来迟呀。”一群女眷簇拥中的师师招手娇笑道。卓夫人闻言扑笑,想起了那位因不愿被抢风头而留在亭中的“迟迟”夫人,今日大抵是风光尽失到底了。

卫希颜清扬一笑,隔着小溪对师师道:“我若来得早了,岂不抢了姊姊的风光。”

师师咯咯掩口,娇媚吃吃道:“姊姊我的风光,岂是你掩得住的?”

卫希颜哈哈了声,“极是,极是,妹妹我甘拜下风。”

一两句戏谑,已显出这对姊妹之间的情近。溪南女客各自心头拈量,不觉将云大娘子的份量又抬重了些。

卫希颜侧头朝溪北满眼兴奋期待的武将家小娘子们点了点头,微笑做了个手势“你们先玩”,便在少女们高兴的喳喳声里悠然往溪南走去,走过落笔专注的谢四娘子身边时,她略停了一停,目光掠过宣纸时闪过一丝惊讶和激赏,又一位有天赋的小娘子。

这官家内院里还真是藏凤卧雏,不知后头还有没有更多的惊喜?

她微笑走上溪桥。

溪南的小娘子都一脸既兴奋又期待的表情,朱青有些紧张地攥住身边人的手直摇,“卫国师!卫国师过来了!”李秋云也紧张回摇,“是啊是啊!”两人蓦然发觉握手的是对方,立即哼一声,同时甩开手去,道:“讨厌!”朱青还夸张地掏出丝帕拭手,气得李秋云瞪圆了眼,想要夺下帕子再拧她两把。

“你俩别闹了。”丁沅及时喝止二人,道,“我娘和林夫人她们都迎上去了,咱们亦快去,请国师给鞠社题字。”

“不急!等夫人们礼见完了咱们再去。”陈如瑛挺起浓丽的眉毛,很有主意道,“鞠社的都先聚到桥那边去,先备好笔案,等国师空出身,咱们再回来请。”

她是社首,这话听着又有些道理——这会凑上去哪有她们的地儿;叶杼没有随同林夫人迎前——这会子脱离闺友是要遭斗的,闻言应和道:“咱们先去桥那边,投投箭玩玩亦好。”丁沅想着便点了头,于是一群八九个小娘子又忽啦啦回溪北去。

师师款款摇曳行前两步,一手挽住卫希颜,娇媚悦耳的声音带着两分嗔怪,“怎的才来?栖云等你好半晌,新词都快成册了。”

何栖云扯了下唇,师师,不要拿她做挡箭牌。

卫希颜笑看师师一眼,“听你这话就知定是心虚,之前编排我甚么坏话了?”

虞洽掩袖窃笑,云姊姊先头说了不少卫国师当年在东京时的桃花艳事,宫女隔三岔五给她递帕子啦,邻家小娘子暗恋送花啦等等,方才先声夺人,定是怕卫国师“问罪”,却不料被一语戳穿——这对姊妹感情真是好。

师师眨眼吃吃一笑,聪明地不接这话茬,拉着她引见女主人。

卫希颜先和林夫人、卓夫人、蓝夫人、计夫人四位夫人——方夫人等四位夫人留在亭中吃茶说话没外出——见礼寒暄几句,又由林夫人引着其他官眷上来见礼。

卫希颜均含笑颔首,间或问几句家长里短,子女趣事,时时引起女客笑声,言语态度间颇是温和可亲,和传说中的清远冷凛大不相符。

便有户部侍郎家的姜淑人大着胆子笑说:“今日得见国师,方知传言多谬——卫国师哪是清冷不易近人了?”

女眷笑声中,卫希颜道:“传言亦非有误,不过官场上多是说官话,吾等女子之间相处,又是另一番景象,自是区别对待。”

她一句“区别对待”,让女眷们顿然多了两分亲切,又油然生出一分骄傲——这是女子之身的国师,和男人自是不同的。女客娇笑声中,气氛更见欢洽。

周旋几巡后,各家女眷都寒暄得差不多,卫希颜又由林夫人等人陪着至八角亭内,见了李纲夫人和胡安国夫人,笑语里带了两分尊老之意,让方秦二位夫人都甚是欢喜;至于韩夫人和蔡夫人,她点头回礼寥寥两句,不显冷淡却也无先前的和气,几位女眷看在眼内都不以为异——朝野皆知卫国师和兵部刑部二位参政关系甚僵,若是对这两位参政的夫人表现热络,那倒是引人惊诧了。

说了通话,又饮了巡酒,卫希颜抬眼望去,溪畔对面投箭的小姑娘们正三不五时朝这边张望,她笑着扬了扬眉,心想,这些孩子还有多少耐性?

过不多久,一身大红骑装利落的陈如瑛就和丁沅、叶杼过来了,一齐向国师和众位女客行了礼,身为主家小娘子的叶杼先开口,请卫国师为鞠社题字。

座中有几位女客咦了声,显是头次听说这事,面上都露出讶色。韩夫人嘀咕:“小娘子家家学甚么骑马打鞠,抛头露面……”话未说完,就被一道冷目噤住。

卫希颜施施然起身,笑着向几位夫人告罪离席,“……应诺在先,需得去去。”

方夫人家没有适龄小娘子参与在内,面上却露出赞成之色,爽声笑道:“女孩儿家娇娇弱弱的,日后有得苦头吃,这会子有个一起玩耍的活动,出去强强身亦是好的;再说有国师看着,亦出不了啥事体。”

蓝夫人对朱青参加鞠社一直勉强,若非她只这一个嫡亲女儿,从小惯得性子纵了,闹腾起来几天不吃饭,她必是不允,但心头总挂着不安,唯恐以后会传出甚么有损闺誉的风言风语,闻听方夫人的话,心想宰相参政的小娘子都在一起,又有卫国师看顾,应该出不了甚么事,心便安了几分。

秦夫人呵呵道:“咱家阿芜亦在里头掺合,这孩子骑马打球勉强,辨药倒有几分心得,国师得空尚请指点她一二,能学您十成中一成半成的,这孩子便受益非浅了……”

上一篇:佛道gl 下一篇:酒医之春风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