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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485)+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或有不以为然的属吏还待要说话,就被身边同僚暗扯一把——国师说甚么就当甚么,这可不是官署里的私聊或赴宴时以群辩为乐,作甚辩说?该装糊涂就装糊涂罢,别拂了卫国师兴头。

唯程纪拱手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孔圣之言乃千古至理,国师谋军为国,不脱圣人之道。”他这话明颂孔子,暗底里却是为卫希颜之语笼上了圣人之道,算是不着痕迹地拍了一记。

卫希颜眯了眯眼。这程纪,有点意思。

当天下午,朱敦儒寻了个时机,与卫希颜甲板单独相处,直言道:“圣人谈治政,在于宽仁恤民,以耕穑为本。如今天下变乱方平,朝政当维稳,不宜急进求取。”言下似乎颇为担心卫希颜方败三佛齐后,又起意进兵注辇国,不得安生。

卫希颜笑了笑,月白云纹缭绫的衣摆微微随风拂动,负手目光望远,道:“都事不必担忧,某执国家军机,行事必虑周全,断不至轻言战事。然,国家治政之安,当以武力为盾,且时刻不忘边患警省自身,国家方能承平长久。”

朱敦儒捋了捋须,心底略安。

***

这般行行停停,当“商船”抵达踞印度南半岛的注辇国时,时令已至二月初。

宋商到注辇国一般是从印度半岛西南的故临国登岸,再换船经内陆河到注辇贸易,之后再经故临进入阿拉伯海。卫希颜一行却是从孟加拉湾抵达注辇,从她记忆中可能是马德拉斯的地带靠岸。

前生时她的佣兵伙伴顾炎是印尼籍华裔,幼年因那场举世震惊的印尼排华事件而家破人亡,跟随叔叔逃船避难马德拉斯;加入佣兵后血狼接了单有关猛虎组织的任务,伙伴们遵从顾炎的意愿从新德里飞马德拉斯,再从马德拉斯出船到斯里兰卡,因此卫希颜对印度这第四大城市还残余了些印象。

当然,这个时代的马德拉斯还只是一渔村,大概有千余人聚居在几个树屋群落里,临湾的海边用捆捆原木扎成平台伸出海外,作为停船的码头。毕竟,只是搭来方便渔民进出海,和龙牙港这种专门修筑的商埠港不能比。

卫希颜等人在渔村停留了一日,用丝绸、陶器、糖霜换当地人造舟的硬木,和前番般派出壮实水手帮助当地土著砍树,借机深入陆地探查地形。

天将昏时,“商船”在土著人的热情挥手相送下启锚往南,驶向与印度南半岛仅隔一道狭窄海峡的细兰国(斯里兰卡)。

次日亮更时分,远远可见细兰国北部岛的轮廓,那里就是让斯国政府焦头烂额的泰米尔猛虎组织的根据地——贾夫纳半岛。卫希颜对这里可是记忆深刻,她唇边勾起抹笑,隐藏在其中的算计意味让叶清鸿忍不住斜睨了她几眼。

细兰国的商贸港在西面。为了不与注替国的水师巡逻船遇上,“商船”没有从细兰和注辇之间的保克海峡穿过,而是从东向南再往西绕行至细兰港泊岸。

细兰盛产宝石,蓝宝石红宝石猫儿睛为诸国之冠。岛上集市兴盛,除了土著人摆摊外,还有阿拉伯人和宋商穿行其中。卫希颜等人上岸后,因出众气质和文士打扮引来不少宋商纲首凑前攀话,也有聪明的暗中揣测他们的身份。半日后,船上一行人都满载而归,返航龙牙港。

***

正是仲春二月,京城临安犹在倒春寒,印度洋上却是晴空暖日,虽有东北微风,对船行并无影响。大宋的海船在桅杆下使用了转轴,能调整帆的角度,以迎合风向,而诸如三佛齐王国的海船的船桅却是固定不能动的,一旦逆风只能全靠划浆。而大宋的战舰还有车轮,两厢一上一下,三佛齐水师在船速上已是吃了亏,大败而溃也就不足为奇了。

海船离港越来越远,回望细兰渐渐模糊。一只只白鸟清叫着从高空展翅掠过,飞过处留下余音袅袅。

海船二楼的船尾,头戴软翅幞头、外穿对襟开衫的朱敦儒和叶梦得各举着一只铁皮外壳的望远镜,向后观望细兰国码头——从镜筒中仍然看得清楚。

“真是个好玩意!”叶梦得赞了声,拿着这望远镜把玩月余仍然百看不厌。

朱敦儒也一副爱不释手的表情,“不知卫国师肯否割爱?……某等不白要,可作价买得。”

叶梦得略一迟疑,道:“某听范远辉(范汝为的字)说,这望远镜是军供之物,每一只领用都有编号,等闲不得外流……”

朱敦儒微咦一声,“某闻主事纪源道,这望远镜也卖与海商?”言下颇有些不赞同的意味。

叶梦得摇头,道:“那是少府监作院方推出的商用望远镜,和这军用的自不能比。”

朱敦儒皱了皱眉,“此物为探察敌情之器,怎能流入商贾之中,若被北胡得去如何?”

叶梦得笑道:“都事且宽心,听说这商用的望远镜是卫国师命少府监制出,只准卖与海商,购者皆留有契纸和身份文书,不得伪冒。况且,卫国师在军机之事上的决断哪有吃亏的。”

朱敦儒想起与三佛齐的和谈,不由呵呵失笑,说道:“也是。”转念,他退而求其次,“如此,某等便购那商用的亦可。”

叶梦得笑道:“听说此物卖与海商三千贯一只,还得在少府监拿号方能买到。”

三千贯?按时下银两对铜钱的比价,那即相当银一千五百两了!朱敦儒皱下了眉毛,“这海贸果然利厚。”方造就如许百万千万贯巨资的海商。

叶梦得岂会不知他心中所想,劝解道:“海贸繁盛,于朝廷有益。这些海商贩货越多,朝廷抽解的商税越多。沿海州城犹赖海贸之利。”

朱敦儒将龙牙港和此行所见那些僻陋的印度蕃村对比,再对比广州、明州、泉州这些市舶司所在州城的繁华,直如天渊之别,不由微点了下头。

二人对视一眼,都呵呵笑开,踱着步子朝船首走去。

海上风渐微,楼船行得很稳。两侧舷栏上三三两两的属吏高声谈笑,时而指点海面,兴致颇高。见着都给事中和户部侍郎过来,都拱手揖礼。

船首甲板上,一袭宽袖长袍的卫希颜衣袂随风微拂,风姿洒脱如世外之人。她身边的叶清鸿仍然一袭青缎道袍,抱剑立如风中劲松,又似冬日霜竹,清静冷韧。两人并立于船首,和谐美好如画,让人不忍瞬目。

朱敦儒和叶梦得不由顿步,心头同时划过一句:如此女子!

***

甲板上的一对师徒正在论道。

叶清鸿修行遇到瓶颈已有些时日,她隐约明白问题在哪,却无法突破这重心障,清冷眸底偶尔闪现茫然矛盾。

卫希颜点拨她道:“情易生心碍。”

叶清鸿的嘴唇抿了抿,斜乜了她一眼。

卫希颜对她的表情动作已熟稔,不由一笑,道:“为师当初能破七重突至九重天境是特殊之境、特殊际遇……这可效仿不来。后来罗宵山破了境界,此生无望重回此境,因心中挂念不可放下。你和为师不同,没有感情牵扯,唯一心碍缘于汝父。若能看淡,他日成就必超越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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