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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450)+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诺!”

之后是雷雨荼盘问柳子南和张乾,卫希颜盘问范姜成,手段大同小异。

签字画押后,四人都被带了下去暂行看管。

崔逊和白端元中途醒了两次,又被卫希颜隔空点了昏穴。等一切落定,人再醒时,听了周抡那份供状几乎又昏过去,被铁辛两脚踹直,“跪好!”

雷雨荼叹息道:“崔逊、白端元,你二人罪证确凿,这颗头是保不住了。”

二人只觉天旋地转,“相公饶命!……我招……全招……”

“晚了!”雷雨荼摇头凄叹,“已给过汝等机会,可惜……”抚额又长叹一声,俊丽面容作出一副悲悯,手一挥,“带下去罢!”

两名青衣人面无表情上前。

“慢!”崔逊蓦地大叫,“卫国师、雷相公,罪官还有话说!”他既然已难逃一死,定要拉些人垫背才甘心!

“罪官也有话说!”白端元绝望下打定主意要咬着张乾那几人不放。

雷雨荼道:“你二人该说时不说,现下抢着要说话,莫非想构陷僚属?”

崔逊道:“卫国师、雷相公,崔逊以崔家宗祀为誓,所说必为实情,绝无半分虚夸和捏造!请国师、相公容禀!”

雷雨荼头仰了仰,浓秀眉毛微颦,神情似乎颇为勉强。迟疑片刻,方道:“说罢。”

“诺!”崔白二人唯恐他改变主意,你一言我一语,将三路司、成都府,以及下面各州县官员的违法谋私类勾连一气抖了个痛快。

朱砂、铁辛飞笔记录。

两人交替补充,足足说了顿饭工夫,方将那桩桩件件招得清楚,包括哪些盐商茶商布商贿赂、哪些州县的豪户逼佃占田等都全都交底供了出来。

王沂父子五人直听得心惊胆栗,背上也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坐在暖烘烘的楼阁里,却有股冰凉从背上直寒到心底。

签字画押后,二人被带下。观雪台又是沉寂到沉重。

王沂忽然起身,走到席间空地上,锦袍长衫一撩,面西跪下,叉手道:“小民王沂有罪!”

“小民有罪!”王家四子跟着父亲跪下。

这王沂倒是个机警的。名可秀端着茶盏一笑。所谓“官商勾结”,这王家身为西川第一豪商,和成都路官员哪有不勾连的?崔逊白端元的供状中就牵扯出王家不少行贿谋私、贱价占田的劣迹,纵然有些劣迹并不是他王沂所为,便只要是王氏家族中人所为,他西川王家就脱不了干系。王沂当机立断自行请罪,至少占了一分主动,表明了态度。

雷雨荼也抚盏笑了笑,这王沂是个知进退的。他父子几人都有进纳官身,此刻自降称“民”,便表明知罪自削一等,后面嘛才好讨价还价,看盘下菜……

卫希颜见王沂虽自承“有罪”,面色却不见多么慌张,便决意压一压这想攀着两边墙头的老狐狸。

她揶揄一笑,慢条斯理道:“哦?不知汝犯了何罪?”

回头又吩咐铁辛:“听好了,一笔笔如实记录,不得遗漏半分!”

“诺!”铁辛利落应道。

王沂一听有些慌了,这供状若立下,他王家便被拿捏住了,那些枉法之事论刑足以被流配!

这南朝国师和北朝相公的手段他今日总算见识到了,这就是两个名副其实的“煞神”!

这两人,不同于崔逊张乾这些成都官员可以花钱买动,也不是同于前朝蔡京、王黼那些宰执高官,虽说位高权重,却也不是没有门路可以投其所好!但这两人,他完全摸不透心思,就算倾尽王家之财,也收买不动,更别说投甚么所好!

这两人,若真铁了心要整治他王十五,他西川王家的百年家业便要毁于今日!

西川商王此刻真的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章的时候翻阅史上那些问刑的污私,真是看得触目惊心!若不是篇幅所限,不好过细描写,真要揭个一二…………所以说,什么黑,也黑不过官员的黑心!

话说,西川这局棋要下到何步呢?远目…………这是一盘地域的棋,但或许,也是一根杠杆,撬动全局长远的杠杆……

西川之行(七)

王沂看了一眼执盏不语的名可秀,心里转念一下,磕头道:“禀国师、相公,小人先辈自太祖时以薄产立家,经百六十年耕耘,由历代先人孜孜积累,方有今日王家在西川的名号……”

他叉手不离方寸,觑了眼卫希颜的脸色,继续道:“但家大业大,子辈一多,难免有杂枝败叶。小人执王家事二十来年来虽自认兢恳,却难免有眼力不到之时,出了些不肖子弟行那欺霸之事。小人虽有得闻,并以家法惩诫,却顾也念着血亲,有‘亲亲相隐’之心,不忍报官处置……”

卫希颜听到这笑了声:“好个‘亲亲相隐’,王沂,你想以此为王家脱罪?”

他二人所说的“亲亲相隐”,出自于孔子说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意思是亲人有罪可以隐瞒不告,这一思想被后来各朝写入律法中,唐律对亲亲相隐更作了具体规条:一则亲属有罪相隐,不论罪或减刑;二则控告应相隐的亲属,处刑。《宋刑统》遵循了唐律的规条。

王沂以“亲亲相隐”说事,便是摘除他自已的罪责,王家族人犯事,他有不报之权,官府若要问罪,因“亲亲相隐”,不能问罪他隐瞒家人不法——至于其中有没有他王十王亲涉的案子,推出几个不重要的子侄顶罪便是。只要他王十五在,西川王家就在。

卫希颜自然“亲亲相隐”的规条——因办制举案,大理寺卿曾为她讲过整部《宋刑统》,但她不拿王沂说事,而指为“王家”脱罪,意思是你有隐瞒不报权,却不可洗刷王家之罪。

王沂心中掂掇,看来今日须得舍卒保车了。

“王沂,本国师也记得,有两类罪不适于‘亲亲相隐’,一是人命案子,二是亲属互相侵害。适才崔逊、白端元的供认你也听了,这王家除了欺霸田地外,可还有一桩人命案子……”

王沂脸色一变,脑海中突然又如刻字般凸显一句:

【本国师听说你们王家有桩私了的案子,父辱子媳,媳羞愤自缢,子怒而伤父……王沂,这也属于亲亲相隐?】

王沂额上冷汗沁出,这事隐秘至极,知情人都被处理了,怎会被卫国师知晓?他不怕卫希颜拿这案子论罪,但这事若传开去,就是他西川王家最大的丑闻,他王沂的老脸还往哪搁?

就在冷汗涔涔之际,他突又生出一抹希望——卫国师既然没有公开道出这事,显见还给他留了条后路。

他当下主意一定,叩首道:“王家不肖子侄犯事,枉了国法,小人不敢恳求宽宥其刑,唯求尽力补偿事主,以赎王家之失。”

卫希颜哈哈一笑,容色转缓,“王家主大义灭亲,真是难得呀难得!”

她扫了一眼捻盏微笑的眼雷雨荼,对王沂说道:“有两条:其一,你王家的人贱价欺霸来的民田须得无偿返回,并赔偿事主精神损失——就这两天,你拟个赔偿的单子上来;其二,国法无情,杀人者偿命,五日内,汝亲自将王中节押到成都府衙投案。雷相君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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