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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349)+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那些平素与丁起有交情的官员,如六部的尚书、侍郎,这几日往丁相府上便走得勤了。

奈何丁相公谈诗论词就是不入正题,众文官从丁相处探不得消息只得作罢,却不敢向另一位知情者打听一二。

国师卫轲在朝中的形象素来是清姿高远又威势内蕴,两府六部的朝官敢与之直眼论事者不过寥寥数人,众文官又哪敢去找国师释疑?

*********

卫希颜没心思去理会那些朝官的心思,她此时心神全放在自家妹妹和名清方的婚事上。

自燕青和李师师的婚礼后,唐十七和云青诀这两位叔辈对婚事筹备可谓驾轻就熟了,再加上师师、栖云二女从旁辅助,婚仪的一应大小、事无巨细,皆筹办得妥贴无失。

因名重生隐居天目山不问尘俗,名可秀又难得脱身细顾兄长的婚仪琐事,遂在正月后就修书一封传往天山,请长姐名浅裳来杭主持。

二月初,卫希颜尚在潭州时,叶向天和名浅棠夫妇就携子到了山庄。当她从江北巡军返回京城时,叶向天家一三口已在凤凰山庄住了将近一月。

初见那晚,却闹了点不愉快的小插曲。

卫希颜和名可秀回庄叶清鸿并未跟随,如往常般到后山练剑,恰遇正在松树岭静修的雪山神剑叶向天。

眼神相接的刹那,手中剑已铮鸣。

当山庄内众人正寒暄欢笑得热闹,后山却已是剑气纵横,枝倒叶倾……

一干人闻声赶至,卫希颜只望得一眼,便觉心疼。这败家的两只,砍的尽是合抱粗的古松,这得长多少年啊……

她想起去年兵改不久,钟离知县上奏当地武安军不遵法令,滥伐江岸林木扩建营地,担心影响淮水岸固防,请朝廷予以禁绝。

丁起将奏疏转给枢府,卫希颜暗道百密一疏,竟会忘了这茬。

宋代建房以木质结构为主,砖瓦房虽然有却极少,一是因没有水泥,砖与砖之间的粘结物一般使用生石灰拌糯米浆,相当于用粮食筑墙,造价太高,普通百姓根本用不起;其二,在富人士绅间,砖石主要用于死后的墓穴建构,用于建屋则认为不吉。因此除了城墙之类的军事防护建筑外,宋人极少用砖石来建屋。

卫希颜在兴建武学前就从将作监了解到,宋代已有大量的石灰窖(宋人叫灰石),但石灰广泛应用在布匹的漂白上,很少作为建筑材料使用,并且只有极少的工匠知道熟石灰调沙可以做黏合物。

卫希颜对此颇为惊讶。

前世时她曾去过古罗马的图拉真广场,广场上靠山兴建的那座半圆形的拱顶砖石高楼就是闻名的图拉真市场,据说被称为古代的摩天楼。秦瑟琳说在公元一世纪时古罗马人就已掌握了用熟石灰调和沙子的混凝土技术。

  她又想起瑟琳曾道,中国秦代的工匠在修建长城时,其实就使用了混凝土技术。

“工匠将石灰调水成黏糊状,再混合两份粗砂、一份小石子倒入两层木板中间,用槌将混合物夯实,再浇水,两、三天后凝结坚固,然后拆去木板就成了坚实的城墙。这说明,中国人在公元前二百多年就掌握了混凝土技术,至少比罗马人早了两百年……”

这位为筹考古经费而投入佣兵行当的女考古学家耸了耸肩,不无遗憾道:“只可惜这种技术没有传承下去……中国人虽然将木质建筑艺术发挥到巅峰,但终究会被历史淘汰!”

有了秦瑟琳这段话,卫希颜在兴建武学时特意要求将作监以砖石构建各学舍,并在实践中反复试验熟石灰和沙的调配比例,然后记入将作监的《营造法式》册中,召有司刻印。

收到钟离知县的奏本后,卫希颜当即将淮南路武安军的都统制降了一阶作惩治,并着枢府下令,严禁各地国防军、武安军滥伐林木,尤其江河沿岸,片木不得伐。

同时,卫希颜又令各地驻军大营以砖石结构为主,少用木材。由于有淮南路都统制的“倒霉下场”在前,诸军长官均不敢违令,但鲜少有人能解得卫希颜谕令后的深意。

她暗叹口气,扫了眼颓倒一地的林木,忽然伸掌拍了两记,笑眯眯道:“高手呀高手,瞧瞧,多么壮观的场面!”

两大剑客同时挑眉,卫希颜这句话怎么听都似一句嘲讽。

名可秀眉头微一蹙后展开,对叶向天笑道:“参天巨木长成不易,希颜一时疼惜,姐夫莫怪。”

同掠而至的唐十七和云青诀闻声不由一笑,心道:不过几株林木而已,有何可惜!

“林木值几何,某当作价赔偿!”

卫希颜与名可秀对视一眼,均有些难以言喻的无奈感,她们所在意的又岂是这片林木的银钱价值!

叶向天望向叶清鸿,恒冷如冰山的面容隐现一抹欣赏,坦然道:“某败了!”白衣飘然而去。

叶清鸿凝眸望空,清冷容颜寂然无波,眸中却有光彩闪耀。

她的剑是杀手的剑,而叶向天的剑是剑客的剑!同样是剑,前者的剑是利器,而后者的剑是剑境。

叶向天败,是败于她的杀气,而不是败于她的剑。

她天资绝顶,竟能将剑道之利发挥到巅峰,然而剑道的极境绝不是利。

“清鸿,剑道的极境是自然,是天地万物融于一体的玄妙!”

她想起卫希颜说的这句话,眸中光彩更甚!

叶清鸿忽然剑一刺向卫希颜,剑光仍然孤清,却又似乎多了一分圆润。

卫希颜眼底掠过赞色,食中双指一并划过一道弧圈,一正一反两股力道将孤清剑光揉困在内。瞬息间叶清鸿变招数次,却始终脱不出那两道柔和却坚韧的正反力道。

“去!”卫希颜一收手,叶清鸿被震退两步,剑上的束缚立失。

卫希颜哼了声,睨她一眼,“毁坏林木,兼对师傅不尊,罚站两时辰!”

叶清鸿恍若未闻,观神色仍沉迷在方才那一剑中。

名可秀不由噗哧一笑,微微摇了摇头,希颜惩罚后的用意怕是要落空了。

***

晚食后,两人独处时,名可秀对卫希颜道:“吏部对州县官员的考课,本有植株数的要求,但真宗朝后,此条则渐成一道空令。为官者尚不知林木之重,遑论小民?”

她微微蹙眉,“正月前后,淮南、江南几州上奏,说北方流民南下,大肆毁林垦荒,或累石堑土变坡为田,林木渐稀、山石裸现,因从者数以万计,官府法难责众,禁之不绝。”

“这是一个矛盾!”

卫希颜道:“百姓要有田有粮吃饱肚子,又不能打土豪分田地,只得开垦新的土地,或开荒地、或毁林为田、或围湖造田,这样势必破坏水土,造成自然灾害的隐患,难得两全!”

所以,现代化进程从某个方面来讲,就是自然的毁坏进程!后世人花百倍代价去恢复,却收效甚微。

名可秀沉吟良久,道:“这个矛盾集中在土地上,不是粮食!”

她话似乎矛盾,卫希颜却听明白了,让她惊讶的是名可秀的思维竟能想深到这一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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