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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288)+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凉亭内,卫希颜说起黄河之战后被紫君侯救起,带回天涯阁,伤愈被列入门墙。

赵构惊讶道:“难道希颜之前不是天涯阁传人?”

“陛下,家师素未道明身份来历,我被君侯相救后方知吾师为阁中长老,遂回归天涯阁门下。”

她笑了笑,又道:“所谓世间事一饮一啄,自有缘法。当年保卫东京时我曾重伤萧翊弟子完颜宗弼,萧翊定是从剑伤看出我的武功源于天涯阁,遂以此约战。黄河那一战我几乎埋骨河底,却由此回归天涯阁得修天道,因祸得福。”

赵构这才释疑,笑叹道:“希颜已是风采卓绝,未知紫君侯又是何等神仙人物!”他对昔年太祖与傲惊神的仇怨并无半分知晓,因此提起天涯阁唯有神往而无猜忌。

原本按太宗遗训,皇帝应在驾崩前交待继位者帝天阁之秘,让下代立誓追寻长生之法,但赵构是在远离东京的杭州登基,赵佶又忧惧金军入侵江南,草草拟诏传位,哪来心思交待天涯阁之事!其后便陷入半昏半醒状态,至今仍神智不清,这桩秘事便被耽搁隐了下去。

至于藏在东京皇宫帝天阁的记载,早在金军第二次围城时便被卫希颜潜入毁去。赵宋皇室追寻长生之梦,从此湮灭。

两人又谈笑几句后,赵构终于问出盘旋心底已久的疑惑,“希颜,当初因何要扮装入宫?”

卫希颜微笑道:“陛下,我当年行走江湖,以男装面世本是图个方便,入京游历结识李师师,应参加入攀楼诗宴,巧遇当时的太子,宴罢被请入皇宫为茂德帝姬诊治难症。本着仁心医人,遂入宫一行,原打算医好帝姬便离宫,然诊脉时却发现帝姬长期郁结于心,若不舒解,即便病好也难活过一年。”

“竟有此事?”赵构神色惊怔。

卫希颜叹道:“后蒙帝姬信任,方知她为与蔡府联姻悲郁在心。蔡京实属奸佞,帝姬若下嫁其子岂非云莲受污?我敬帝姬才华品性,遂与之谋,隐瞒女子身份,助她避此婚事。”

赵构心道:胡闹!嘴唇一动便想责斥,便目光触及对座女子清静高远之姿,斥责之声便咽了下去。

卫希颜继续道:“当年太上皇痴迷长生之道,长期滥服丹药,龙体早已败坏,我以清心丹去其浊气,虽无长生效用,然可助肌体康复,回复精气,由此得太上皇恩信,方得与蔡氏三兄弟一争。”

她忽然笑道:“帝姬这驸马可不好当呐!陛下可知,当年蔡攸、蔡绦兄弟为除去我这威胁,曾数度买凶杀人!”

赵构又惊又怒,扬眉道:“这两兄弟竟狂悖如此!”

卫希颜悠悠道:“后来,梁师成意图拉拢我,被拒绝,便与童贯一唱一合,怂恿太上皇指婚给蔡鞗,幸亏蔡氏兄弟窝里斗,方使指婚被废。陛下,茂德若当初嫁了蔡鞗,今日必已被献入虏营受辱!”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突然转冷。

赵构记起《西湖时报》上曾描述宋俘之苦,尤其女子境况更凄,他心底一震,对卫希颜欺君尚茂德帝姬的不郁顿然消去。

“陛下,我与茂德原本计划大婚后一两年便和离,孰料金军入侵,帝京危急,为保家国安全,只得隐瞒身份全力赴战。”

赵构想起她昔年战场英姿,奇计袭敌,不由讶异道:“希颜怎懂兵法?”

卫希颜目光深邃,“陛下,武道与兵道相通,致胜都无不‘勇’。宋军败,败在士气,败在自上而下的恐惧怯战!若将不畏战、兵不畏死,胡虏何得猖狂!”

“好!好一个将不畏战、兵不畏死!”赵构一拍石桌,英眉飞扬,“希颜可为吾铸此勇武之师否?”

卫希颜拱手,“当为陛下效命!”

她容色一肃,又道:“陛下,我天涯阁传人毕生所求为天道,我此番重入中原皆因阁主道我尘缘未了,必得入世修行。待得他日,我尘缘了却,当回归天涯修道,万望陛下届时勿要阻挠。”

赵构皱眉,“希颜尘缘了却是何时?”

“陛下放心,江山大定后,我方会离去。”

赵构神情一松,“如此甚好!”心底深处因卫希颜的威望而生的几分顾虑随之散去,心喜下不由放声大笑。

卫希颜微笑悠然,容色间看不出半分心底所想。

康履听得皇帝此番笑声极为欢畅,心头暗奇,却听不清亭上交谈内容,好奇下足尖提起欲踏前几步近听,便觉一道冷光突从头顶直贯入心腑,浑身透凉。他心中一寒,方省起头顶上方坐的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宗师人物,再不敢放肆,退了一步规规矩矩垂眉恭立。

未时三刻,卫希颜方飘然离去。

赵构起驾福宁宫,用罢午膳,又召入宰相、礼部和太常寺商定国师册封礼的吉日,最终议定在当月二十五日。

*********

凤凰山庄,旭日正当晴好。

卫希颜伤愈平安返回,亲人相见,自有一番欢喜,叙情殷殷。

众人离开时,卫希颜又留下希汶,双眉微蹙,道:“汶儿,赵构想见你,你可要见他?”

希汶美眸一转,看了眼静坐不语、优雅品茗的名可秀,回眸笑道:“姐姐可愿我见他?”

卫希颜略略皱眉,她并不愿妹妹与赵构多有接触,便道:“赵构此人,我不喜!”

希汶又看了眼名可秀,忽然掩唇一笑,心想姐姐不喜九哥到底是因他本身不讨喜,还是因了对嫂嫂那份心思而招姐姐厌嫌?她强忍笑意道:“姐姐不喜,我不见便是。”

她在皇宫十八年,诸兄妹中,唯与赵桓、柔福交好,和赵构只是相对熟稔,并无特别亲厚。从京城假死避出隐居凤凰山庄之后,她早将那重皇家身份彻底抛却,身为云家人,又岂愿与皇帝再有什么牵连,对赵构自是避之唯恐不及。

卫希颜瞥了她两眼,笑道:“汶儿也学得嘴滑了,明明是自个儿图清静不想见,还推到我头上来。”

希汶眨眼低笑。

“既然汶儿决意不见,那便写封信回了赵构,省得他老念着不放。”

“嗯!我这便去写,书好后由云馨送过来。姐姐,汶儿先走了,不打扰你和嫂嫂的小别重逢哦!”她嫣然一笑,华美翩影轻盈离去。

卫希颜抚了抚额头,“希汶被师师带坏了!”

名可秀波眸流转,“能有你坏么!”

卫希颜扑哧一笑,忽然闪身过去抱起她,“我们回屋去坏。”

名可秀脸一红,白玉瓷盏被凌空稳稳掷回书阁几上,两道秀长纤影消失在柔声昵笑中。

……

*********

距离国师册封礼尚有十日,卫希颜虽未正式拜封国师,但枢密使之职已任。翌日入宫再见赵构后,便入枢府视事。

枢密院位于都堂对面,两府相距百余丈,中间以绿荫花树和曲廊回桥相隔。整座枢府明瓦檐角,朱红墙色,前后三进院门皆各立两名持戈禁军护卫,威武肃穆。

卫希颜官服尚未制好,仍是一袭黑中蕴红的丝袍深衣,飘逸出尘中又带有一股庄严气势,相阁内,签知院事李邴领一干职属皆直身端坐,不敢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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