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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228)+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白轻衣去了。

天地一片荒芜,世间重归苍黄。

卫希颜眼泪大滴大滴地跌落,茫茫然跪在黄沙中,任由白轻衣的光影碎片点点落入她的发、她的衣、她的眉和她的眼,一点一点碎入她的心。

漫天漫地的黄沙中,她呆呆跪着,全身已丧失力气,唯有眼泪自发滚落、溅落。

当从极高的巅峰跌入极底的深渊,你会如何?

当极致的得到却是极致的失去?你会如何?

卫希颜微微一笑。

无法承受,旭日再无云天相伴;无法承受,岁月将无你的清姿悠笑;无法承受,天地一片荒芜只余思念相随!

轻衣!无法承受,没有你的天地独行!

轻衣!唯与你同去!轻衣,唯与你天地同行!

卫希颜微微一笑,手掌缓缓按上心脉,掌力欲吐。

【希颜!】那抹刻骨熟悉的清柔语音却忽然响起。

【你可明白了?】

卫希颜惊呆惊喜,“轻衣!轻衣!”她不由站起身,四处张望。

【希颜,世情极境为极灭!】

那道清柔语音似是从光影碎片中发出,卫希颜不由伸出双手去接,如星的碎片旋舞着落入她的掌心,却是无形无声。

“轻衣!”她呆呆望着,泪水溅入,与莹莹碎片相融,生出一朵光花,晶耀灿烂,冉冉荡起。

她痴痴抬手,拈花。

【希颜,你可明白了?】清柔语音传出。

她拈起光花,缓缓贴入脸颊,似是在倾听,又似是在神思。

良久,良久,她紧紧闭目复又睁开,泪水缓缓滑落,滴入光花中,璀璨四射。

【轻衣,我明白了。】

在与你极致相恋却又极致失去的这一刻,我终于明白!

轻衣,你求道情永恒,我便为你道情永恒!

轻衣,我之执著,却是你之忧伤!如此,我放手!

执手放手,均是情之极致!轻衣,于你,这世间,我放手!

卫希颜微笑着,微笑着放开手,看着光花冉冉飞去,渐渐消失在苍黄天地。

※※※※※※※※※※※※※※

*****

清思崖下,暮色薄垂。

傲忆双眉紧蹙,烦躁地来回走动,足下草地已被踩扁一片,七歪八塌。

已是第十天!

傲忆看向正渐西落的夕阳,不安和焦虑越来越浓重。

但她唯有等待。姐姐元神出体不能受惊扰,瀑布后的崖洞已被关闭,只有在日落之后才会自动开启。

她焦躁不安,一双云履早被踩溅粘黏的尽是草泥。

“卫希颜!”傲忆恨得咬牙,“姐姐若有事,我一定会将你大卸八块!五马分尸!再千刀万剐!”

背后忽然一道清笑。

傲忆旋然转身,却在瞬间呆住。

夕阳斜晖下,那一袭白衣如雪,似极巅冰峰,不染尘埃;恍然间,又似松风过林,洒脱不羁。

一霎眼间,她以为看见了姐姐!

“卫希颜!”傲忆疾冲过去,“我姐姐呢?”

卫希颜微微一笑,清澈眸光望向薄暮天空,眸色中似是怅然、似是欢喜,又似是澄澈明净,空悠无绪。

“卫希颜!我姐姐呢?”傲忆被她的神色惊得一惊一震一怕一痛,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不由得手脚发凉,“卫希颜,姐姐她,是不是、是不是……”

她突然紧闭红唇咬住,突然不敢说下去,突然很害怕吐出的那几个字会成为真实。

卫希颜清柔一笑,眸色清和温存,“轻衣元神已回体,三日后方出关。”

傲忆张了张嘴,突然仰头吸了几口气,倏地叉腰指着她大骂,“你这个混蛋!我姐姐没事,你做死啊,没事做那种表情干嘛!”

卫希颜淡然一笑,眉眼洒脱,袍袖轻扬,如风拂去无声。

傲忆突然有些呆怔,望着那一袭白衣飘然的清姿,突然觉得那人有些不同了!

哪里不同呢?

她抱胸沉思。

似乎是,天地间突然明亮了一点;又似乎是,清风突然轻柔了一点。

傲忆陡然皱眉、沉目。

她,怎么会,突然到了这种境界?

猛然间,傲忆惊骇抬眼。

太上忘情!天!卫希颜,竟然到了太上忘情的境界!

她,居然,竟然,做到了太上忘情!

卫希颜,怎么可能?那么深沉热烈、一去无回的情意,她怎么能做到对姐姐忘情?

傲忆不由张大嘴唇,惊呆在地。

*****

靖康元年三月十七日,东京城。

朝廷以帝姬、宗姬、宗妇三百余人抵为金银。因人数不足,开封府又以宫女、乐户充扮宗妇、贵戚,并领兵强行破入民户、搜括京城民女,甚至妓坊女子和已嫁人的宫女充数。

东京城家家户户自危,分别将未婚女子亲人四处藏匿,或以煤灰泥尘涂面,却躲不过开封府和皇城司的禁军刀枪强行搜抢。

三月十七日,一千多名女子被开封府盛装打扮,在三千禁军押行下,哀哭行往城外。

一路上,百姓涌集,哭声嚎天。

这些被送往虏营的女子,或是女儿,或是姊妹,或是姑嫂,或是妻子,如今却被强逼去献给金人糟践。

“为什么!朝廷战败,却要我们妻女抵债?”

当押送队伍行到景龙门时,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道道愤怒嘶吼。

“朝廷无能!”

“皇帝无能!”

嘶吼声在一片哀哭声中格外震响,顿时如巨雷炸堤,激起洪潮泛滥,数万百姓抓起身边物事便向禁队抛掷狠砸,石头、土块、水果,甚至鞋子。

“打死这帮孬种!抢回亲人!”

在呼喝声中,事态渐至失控,数万百姓疯狂向前冲挤,妇人们哭喊着向人群回冲。

“闪开!擅闯者杀!”禁军都虞候范琼慌了神,大声喝令禁军刀枪开路,又派兵校飞马回报禁军都指挥使,请求派兵增援。

不到盏茶功夫,殿前司都指挥使亲率五千禁军赶至,血腥镇压,死伤百姓近千。

景龙门大道,尸横乱街,血流遍地。皇城司的兵丁足足提桶冲水了三天,方洗净血渣,但那股子血腥气,却依然萦绕在空中,数日消散不去。

三月十九日,金军携带大量战利品,开始北撤。

金军虽然已撤围而去,东京城却笼罩在一片沉郁中。

*****

东海,天涯阁。

朝阳初升,海浪轻轻,白鸟绕飞。

傲忆斜趴在崖石上面观日,双手撑着下巴,野性张扬的脸庞上似笼着一层疑惑,似乎正被一道疑问给难住。

她突然翻身跃起,侧头望去。远处,细白的沙滩上,同样清姿飘然的两位白衣女子正并肩偕行,似在轻语交谈。

傲忆抓抓头发,再度蹙眉。她看不懂!

自三天前姐姐从清思崖出关后,她就看不懂这两人。

道似有情吧,又似无情;道似无情吧,又似有情!

就好像两条清浅小溪,明澈见底,毫无世情,却在清流舒缓中,又似有某种和谐共振的节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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