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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226)+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她语音清和温润,这番话说来淡定柔缓,傲忆急怒激动的情绪不由平息下去。

“姐姐!”傲忆似略有犹豫,随后浅棕色的眸子闪出一抹光芒,“炉和鼎虽是生死同命,但非不可破!姐姐若以搜灵法,勿需元神入体,也可让卫希颜醒来。”

白轻衣看她一眼,微微一笑,“此法不妥,对人灵智有损。”

傲忆急道:“那也比你冒险好!万一……万一她不肯醒来,鼎一毁炉便亡,你岂不是……”岂不是魂飞魄散!

一只比雪色更清的手掌在傲忆肩上轻轻一按,白轻衣清柔一笑,“告诉胜衣,不必自责!”

姐姐!傲忆心中一梗,眼泪便突然窜了出来。

白轻衣遥望听霞台方向,淡然笑道:“我十日后若未出关,告诉母亲,轻衣先行。”

傲忆眼泪飚溅,突然手背狠狠一抹道:“我不!你自己告诉母亲!”下一月是母亲最后一次魂聚日,之后便将消散于天地!姐姐,父亲、母亲先后离去,你忍心弃下我和哥哥?

“小忆,岛上这么多年,你还未看破生死么!”

白衣飘然洒荡,清如雪,姿如风,闲行漫步,走向白楼竹阁,仿佛行将面临的不是生死之关,仅是一番幻境悠游而已。

姐姐!你一定要回来!我不叫傲忆衣,我叫傲忆!我不要你逝去,只余见衣思忆!

白衣飘飘,悠然步回,她轻轻推开西阁竹门。卫希颜静静躺在竹榻上,血衣已被换下,一袭白衣洁净如雪,衬着苍白容色,仿是一具没有生气的白玉冰雕。

白轻衣俯身将她抱起,身形瞬晃,竹阁内仙踪立杳。

白雾缭绕,翠峰叠嶂,两道秀丽山峰并连,相接的悬崖山腰处,凹进去一道不大不小的石洞,洞顶积水成潭,倾流而下,形成一帘飞瀑,仿如一层洁白的薄纱,轻盈飘垂而下。

白轻衣抱着卫希颜移空遁入飞瀑后的石洞,洞内干燥整洁,靠洞壁一张石床,将卫希颜置于石床里侧,和她并肩躺卧,唇角一抹淡笑。

希颜,执手放手,均是情之极致。

白轻衣左手握入卫希颜右手,两人掌心相覆,元神进入卫希颜意识之海中。

……

※※※※※※※※※

她睁开眼,一片黄沙漫漫。

没有草、没有树、没有花、没有水,四周全是黄黄的沙子,一眼望不到边际,连天空都是一层极细密的黄沙悬展铺成。

世界没有风、没有声音,一片静静的死寂。

她抱膝慢慢坐下,脑子一片空茫,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似乎天地鸿蒙初开的时候,她便存在于这里,不管天荒地老。

她一直那样坐着,不言不动,没有思维,没有念想,似乎只是这漫天黄沙世界里的一块顽石,在混沌劈开时,就那么静伫在漫漫黄沙中,没有昏黑,没有时日。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一刹那,又似乎是亿万年。黄沙中突然出现一袭白影,仿佛一道极光照入,映亮了一片苍黄天地;又仿佛一缕清风吹入,拂动了整个死寂的空间。

她仍然双手抱膝,下巴搁在膝盖上,呆呆看着那一袭白衣悠然飘近,越来越近。

静止的时间似乎突然流动起来。

“怦!怦!怦!”

什么声音?

她不由侧耳倾听。过得一阵,似乎弄清了声音的来源方向,她慢慢抬起一只手掌,抬到眼边看了一阵,似是确认那是自己的手掌,然后,慢慢地,按在自己的左边胸膛上。

什么东西在跳动?

“那是你的心!”白轻衣语音清柔,眸色如玉温润。

她看向白衣女子,疑惑道:“心是什么?”

白轻衣微微一笑,向她伸出手去。

“做什么?”她歪着头。

“不想走一走么?”

“可是我不想动!就想这么坐着,永远不要动。”她下巴搁在膝盖上不动。

白轻衣忧伤道:“但是我想走一走,你不陪我么?”

她见白衣女子清透似雪的容颜忽然泛起忧伤,不知为何,胸腔跳动的那地方便似被撕扯了几下,她不由伸手摸去,呆呆道:“这是什么感觉?”

“那是心痛!”白轻衣温柔一笑,“你若不陪我,我这里也会心痛!”雪色手掌轻按心口,蹙眉道,“你愿意我心痛么?”

“不愿意!”她下意识摇头,不知为什么,她看见这白衣飘然的女子蹙眉就觉得胸腔跳动的地方有东西刺戳,很难受。她不由伸出手握住白衣女子的那只手,站起身道:“我陪你走一走,你就不会心痛了,是么?”

“是!”白轻衣微笑。

“那好吧!”

两人携手向前行去,所到之处仍是漫漫无边的黄沙,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

两人一直走着,心跳声音越来越清晰,一下一下在胸腔子里震动,她似乎被这新奇发现吸引住了,左手不断在上面抚按,笑嘻嘻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为什么以前没有跳?”

白轻衣微笑,“因为我来了,所以你心跳了!”

她疑惑侧头,“为什么?”

白轻衣雪清眸子凝视她,“你记得你是谁?”

她笑容纯澈明亮,“我就是我啊,你真傻!”

白轻衣垂眸,一会儿又抬眸微笑道:“你知道我是谁?”

“你就是你啊!”她翻了个白眼,这人真的很傻。

白轻衣唇角微抽,抬眼望向黄沙,似在思索,过得一阵看回她,笑道:“我怎么称呼你呢?”雪清眸底似闪过一抹笑意,唇角微挑,“难道是叫‘我’?”

“对——”她张了张口,又顿住,苦恼道,“叫什么呢?”脑子突然如被万针齐扎,痛得她抱头蹲下,双手死命捶着头,“啊!好难受!好难受!”

白轻衣不忍逼她,低叹一声,弯下腰柔声道:“我叫你卫希颜可好?”

“卫希颜?”她放下手,抬头绽出明亮笑容,“好,就叫卫希颜!”

“那你叫我什么呢?”白轻衣轻然一笑,黄沙漫漫下一袭白衣飘扬,如雪山神玉飘然高洁,又如绝巅松风不羁于尘。

卫希颜呆呆看着她,胸腔口跳动的东西更加振荡有力。她似乎识得她?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曾见得那袭白衣;似乎在很早很早以前,那抹不染于尘的风姿神髓就已刻在心底深处。

“心底深处?”她无意识喃喃。

瞬息间,天地似乎突然起了一阵风,漫漫无边的黄沙被吹得翻转开去,一直翻转、一直翻转,直到最深最深的沙粒被吹去,凸刻显现,清晰隽永,仿佛天地初开时,便已隽刻在那里。

“白轻衣!”

她一字一字捻舌,笑嘻嘻指向沙地,“原来你名字刻在这里呀!这片黄沙是你的吗?”

白轻衣清悠眼眸突然温润。

希颜,这漫漫黄沙就是你的心海啊!

即使痛恨愤怒、即使悲伤苦楚、即使心神崩溃,唯愿永睡不得醒,这人这名,却依然如此隽永地,刻在心底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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