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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堑(15)

作者: 舒仔仔/舒仔 阅读记录

两间客房紧挨着,就在两隔壁,摹冽看着燕执牵着文昌星君的手进了门,再看着那房门合上。

进门之后燕执便从柜子里找出两床被子,乖乖在地上打起了地铺。

文昌星君问他为何要如此,燕执以出门太急,银两带少了应当省吃俭用为由,打马虎眼忽悠了过去。

往日里燕执一贯爱缠着自己,其实他这般举动也没什么奇怪的,见他打好铺盖之后便规规矩矩地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睡了,文昌星君反倒是有些心软。

此时凡间正值冬季,夜间甚是寒凉,睡在地上想来不会舒服,他便忍着羞耻之意,故作镇定地叫燕执上来睡。

若是平时,燕执早便兴高采烈地窜到床上去了,可他想起今日摹冽在神南岭时的样子,心中便有些难受,心不在焉地拒绝了。

隔壁客房外,摹冽杵在原地站了很久,墙壁上的廊烛忽明忽灭,半夜店小二端着个脸盆打着哈欠经过,险些被墙壁上突然映照出来的人影吓个半死。

第13章 魔之悲悯

第二日一早,用过早膳之后,文昌星君占卜出长安城城东方向有生灵需要救助,三人便离开客栈往那边而去。

他们并没有固定的落脚点,准备走到哪儿停在哪儿,直到摹冽的功德圆满为止,途中顺带寻找那本流落凡尘的上神救世手作《大冶之治》。

那本书上蕴含着上一任文昌星君的神息,若有心去寻,定能寻到,文昌星君感知到它就在长安城一带。

去往城东需要穿过一条繁华的街市,街上贩夫走卒叫卖声络绎不绝,燕执很是喜欢这种人间烟火气,兴致勃勃地对身侧的文昌星君道。

“师尊,你许久未来凡间了吧?可有什么想买的?阿执送你。”

“没有。”文昌星君摇头。

许是因为在凡间为人的那十世过得太苦太累,所以他并不贪恋凡尘,若非必要,是不会来此闲逛的。

左右他曾经住过的茅草屋,和那破旧的书坊,还有曾认识的人,都不复存在了。

“阿冽,你呢?”燕执又转头问另一边的摹冽。

摹冽亦是摇头,笑道。

“阿冽没什么想要的。”

燕执目光追逐着街边的小摊贩,皱眉道:“可是来都来了,不买些什么,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他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目光一亮,拉着文昌星君快步朝右侧那小摊走过去,停在摊前,问小摊老板:“此乃情人簪?”

所谓情人簪,自然是成双成对的,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就是簪于发间,能告诉旁人俩人是一对,自己心中觉得高兴罢了。

不过何等商品到了老板口中皆能说出花儿来:“正是,公子,此乃上好的情人簪,簪身是用贝壳制成,通体光滑亮泽,处于金乌之下会散发出五彩绚丽的光芒,寓意着您与您爱侣之间的情谊如同金乌那般绚烂、永垂不朽。”

宽大袖子遮掩下,燕执紧了紧文昌星君的手,凑过去压低声音对他说道:“师尊,我们要一对吧。”

“你挑一对,回去给我戴上。”

文昌星君耳根至颈部处泛起微红,垂眸看向摊上的簪子,最后挑了一对簪头上嵌着一只渐变淡蓝色贝壳的,而那贝壳凹陷面中央镶着一颗雪白饱满的珍珠,做工虽不算精致,却别有一番风味。

“就要这对吧。”

燕执:“老板,包起来。”

“好嘞!”老板美滋滋道。

燕执回头看了一眼,碰巧对上摹冽失神的目光,后者正站在街对面的面摊旁边,见燕执望过来,扯开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燕执皱了皱眉,收回视线,目光在摊上扫了一圈,又挑了另一对翎羽形状的贝壳簪子,叫老板包起来。

他同文昌星君一起走向对面,停在摹冽面前,将装着簪子的淡黄色长方形锦盒递予他。

“阿冽,这簪子送你。”

摹冽怔了怔,因一夜未眠而有些苍白的脸上扬起一缕喜色:“送我的?”

他接过盒子打开,却发觉那盒中的簪子有两支。

燕执笑道:“嗯,此乃情人簪,老板说寓意着同爱侣之间的情谊永垂不朽,我同师尊买下了一对,顺带为你也买了一对,愿你早结良缘,待你遇见心仪之人,便将这簪子送予那人一支,虽不值钱,心情好时带着图个喜气也是好的。”

待燕执的话说完,摹冽眼中的笑意已然消散殆尽,他知道燕执是故意的,目的是为了让他死心。

摹冽弯唇。

“那便……多谢阿执哥哥好意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这样大费周章。

光是见到他同文昌星君站在一起,便足以让他知晓何为心如刀绞了。

文昌星君看着二人的表现,不知为何那氛围让他觉得有些莫名,摹冽分明在笑着,文昌星君却觉得他好像在哭。

来不及多想,他们还有正事要做,不能在此停留太久。

穿过这条喧嚣街市,便到了僻静的闾里,此处墙高瓦绿,多是达官显贵居住之地,人间疾苦必不会在此处发生。

他们一路向东,在路过一处破落民宅时,摹冽被一道稚嫩的哭声吸引住,蓦得停下了脚步。

“娘亲……娘亲……我错了……不要抛下我……”

“阿囡错了……”

那哭声是从民宅后面的小巷里传来的,他缩地成寸,下一息便出现在那泥泞的小巷中。

昨夜长安城刚下过雪,今日金乌升起,天暖和了些,雪便化了,小巷中东一个泥洼,西一个泥洼,小姑娘看着才三四岁,怎么都追不上娘亲的步伐,跑得太急,便摔进了泥洼里,抽噎着连哭都来不及便努力爬起来继续追,没跑几步又摔倒了。

不论她如何惊惶地哭喊,前面那个女人的步伐始终未曾慢过一下,甚至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为何要抛下她。”

女人的步伐因为面前凭空出现的红衣青年而戛然停下,她倒抽了口气,惶然道:“你是何人……”

摹冽无悲无喜地注视着面前的女人,道。

“我问你,为何要抛下你的孩子。”

女人的衣衫褴褛,面容枯瘦,眼下发青,俨然一副命不久矣之相,她从惊惶中回过神后,眼中便无休止地溢出泪水。

而就在这片刻的功夫,那满身泥泞的小姑娘已经追了上来,抱住娘亲的大腿,撕心裂肺地哭喊道。

“阿囡错了……娘亲打我吧……娘亲怎么打阿囡都行,只要别抛下阿囡……”

“呜呜呜呜呜……娘亲……阿囡害怕……”

女人再也控不住,蹲下身抱住怀中小小的身子,与女儿哭作一团。

“你这小贱蹄子,为何不听娘亲的话……将你送去戏班子拜师学艺,是为了让你好好活下去,能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你为何那么不听话……总是这般不管不顾地跑回来,若那戏班子班主生你的气,不收你了,你以后怎么办……”

“阿囡不要去戏班子,阿囡只想同娘亲在一起,呜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