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来说,是何等惊人的自制力。
谁能想到,慕容燕为了争宠,竟会使出下药这等下作手段。
如果太子身体像常人一样,这等旖旎艳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偏偏太子的身体像纸一样薄,根本禁不起半点折腾……刚亲过方泽,心疾就发作了。真是飞来横祸!
东宫就在眼前了。
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跪在东宫门外。正是慕容尧慕容慎父子两人。
慕容尧是慕容燕的亲爹,慕容慎是慕容燕的兄长。慕容燕闯下大祸,父子两个都受牵连。在东宫外已经跪了一个时辰。
平日里风光赫赫的禁卫大将军和御前校尉,此时都是一脸丧家犬的晦气模样。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慕容尧没有动弹。
倒是慕容慎,耳朵动了一动,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
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映入眼帘。
正红色的世子妃礼服,映衬得她肤白如玉眸黑似墨,脂粉未施,依然美得令人屏息。
赵夕颜没有避让,冷冷地和慕容慎对视。
短短刹那,慕容慎心情激烈翻涌。
“好好跪着。”耳边传来慕容尧愤怒的低语声。
这等时候,还敢想东想西,还要去看美人,真活得不耐烦了?
慕容慎默默将头转过来,继续敛容垂首。眼底闪过一丝不为人知的冷笑。
慕容夫人偷偷送进宫中的那粒药丸,是花了百两金子求来的奇药。这件事,从头至尾都在他的掌控中。给慕容夫人出主意的管事妈妈,是他的人。寻来名医的,也是他的人。
接下来的事,就是耐心等待了。以慕容夫人的性子脾气,得了机会进宫,一定要将药送进慕容燕手中。慕容燕为了争宠,会想尽办法靠近太子,只要太子喝几口加了药的茶水……呵呵!
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不过,他也没料到,这药丸的效果好得出奇。太子一番折腾,心疾再次发作。如果太子就此一命呜呼,宫中就彻底乱了。也正是他慕容慎大展身手的良机。
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很快越过他的身边,进了东宫。
他没有抬头,眼角余光只能看到红色的裙摆掠过。
赵夕颜心中燃着愤怒的火焰。
在和慕容慎对视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件事有慕容慎在暗中“出力”。
慕容慎绝不肯坐视太子安然将储位传到徐靖手中,所以在暗中设局谋害太子。
如果太子就此闭眼不醒,宫中内外都会大乱。最要命的是,徐靖此时领兵在清河郡平匪,消息一来一回得半个月。便是知道了,也不能插着翅膀飞回京城。
她不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她要冷静,要尽力稳住局面。要撑到徐靖安然回京。
赵夕颜脑海中闪过诸多纷乱的念头,脚下未停,一路长驱直入,到了太子书房外。
太子身边的内侍,跪了一地,个个全身发抖面色如土。
他们都是负责近身伺候的内侍,其中三个专门负责太子饮食。那杯下了药的茶水,能入太子的口,他们首当其冲要被问罪。
第360章 第三百六十章 纷乱(二)
赵夕颜无暇也没心情怜悯这些必死无疑的内侍。她停下脚步低声问:“现在有谁在书房里?”
蕈紫低声答道:“皇后娘娘和皇上都在,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也在书房里。对了,还有颖川王世子也在。”
颖川王世子的名讳一入耳,赵夕颜心里又是一个咯登。她不便问出口,就这么看了蕈紫一眼。
颖川王世子近来颇受天子喜爱,时常被召进福佑殿伴驾。今日太子心疾发作的噩耗传进福佑殿时,颖川王世子正好也在,便随着皇上一同来了。
蕈紫低声道;“世子妃请在此稍候,奴婢先进去覆命。”
赵夕颜略一点头,继续在书房外等候。
她进宫,是代徐靖前来表明态度,至于做什么都在次要。事实上,她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北海王府的亲兵大半都随徐靖去了清河郡,只余下百余个亲兵留守王府。这点人手,只够自保罢了。
一扇厚重的门,隔绝了书房里的动静。
这一等,就是半个时辰。
赵夕颜十分沉得住气,就这么静静立在门外。
仓促匆忙的脚步声在耳边响起。
赵夕颜抬头一看,只见几个老者的身影。这些老者,都是朝中重臣。赵夕颜能认出来的,是礼部的周尚书,其余几个老臣,应该都是六部重臣。另外,还有年过七旬满头白发却精神矍铄的定国公,身后那个中年武将,就是定国公父子了。
众臣都是听闻太子心疾发作的噩耗,匆匆赶进了东宫。
穿着红色世子妃礼服的窈窕身影撞入众臣的眼帘。
众臣立刻猜出女子的身份,上前拱手行礼:“老臣见过世子妃。”
有资格出现在这里的,也只有北海王世子妃赵夕颜了。
赵夕颜轻声道:“诸位大人请起身。”
众臣起身后,目光迅疾掠过赵夕颜的脸。这些臣子里,最年轻的定国公世子也有五十岁了。这样的年纪,对所谓美色都看得十分淡薄。
不过,赵夕颜美丽的脸庞映入眼帘之后,出于男子的本能,少不得要多瞥一眼。
书房里的太子尚未醒来。
在书房外静候的众臣也没心情说话,各自拧着眉头神色沉凝。
太子若是就此撒手西去,对大晋朝堂和宫中都是一记重击,会立刻引起人心动荡。
万幸太子早在半年多前就有安排……想及此,众臣不动声色地瞥了神色镇定的北海王世子妃一眼。
徐靖不必说,众臣对他都很熟悉。骁勇无敌,能征善战,至于不擅长政务,以后可以慢慢学。
眼前的北海王世子妃赵夕颜,遇事沉着冷静,且机敏果决,在最短的世间里进宫等候,也是最为聪明的举动。
至少,他们现在都觉得北海王世子是下一任太子理所当然的人选。
接下来,就是等待,唯有等待。
东宫的地牢,设在东宫最偏僻之处。
这里已经很久没动用过了。今日派上了用场,百余个东宫亲兵在地牢外看守。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地牢在地下,光线晦暗,闷热潮湿,有一股久未见天日的浑浊闷气。
衣衫凌乱的慕容燕,趴在地牢的窄榻上,一双眼已经哭得红肿,嗓子也哭哑了。
“来人,放我出去。”
“我是东宫太子侧妃,我亲近太子伺候太子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将我关在这里?快放我出去!”
可惜,无论她怎么哭泣嘶喊求饶,都没人理会。
慕容燕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哭了多久。她头脑昏昏沉沉,嗓子早就哭哑了。
她想喝水,当然没人送来。她冲下床榻,用力拍打着铁铸的牢门。手掌拍得通红,也没人过来。
慕容燕无力地滑到地上,用手捂着脸,再次痛哭。
自从母亲将那支金钗送进她手中,她就像着了魔怔一般,无时无刻不在思虑着如何靠近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