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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407)

“娘子一个人?”

她拍打着衣袖的手停住,然后投过来一个白眼,我才恍觉这话问的有多么轻佻。

好在她不像一般妇人那么大反应,懒懒一瞥我,然后就道:“男人死了。可不就是一个人。”完了她又瞪我一眼:“你可别觉得我好欺负,我可是还有人同行的。”

我嗤笑了一声。

我可没有那么不挑食,就她这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也得我下得去手。

后来我没有理她。

雨停了她先走,没想到当天夜里,我又与她在一家绸缎铺里相遇了。

谁能想到,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她,竟然在做贼!

看到我的刹那她也很尴尬,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你呢?”我问她。

这家绸缎铺是张昀的私产,我是路过此地,前去打个招呼的,所以选择了夜里。

我扭头看着已经被打开了的库房锁,新的问题占据了我的注意力,所有商铺的库房都是重中之重,用的锁钥都很讲究,她在这里干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能开库房的锁?

我盯着她的双手,什么钥匙也没有,只有一根普普通通的扁扁的发簪。

“你就是用这个打开锁的?”

这些年我走南闯北,见过的有本事的人太多了,三教九流之人也都接触过,当中不乏宵小之徒,他们再厉害,也没有厉害到仅凭一只发簪就能开库房锁的。

她打量了我两眼,看到我的夜行衣后,大概把我当成了同类,很快就松懈下来,并且得意地向我晃了晃手上的银簪。

“不是用它还能是用什么?我这还是学艺不精,再给我几年功夫,我压根就不必倒腾这么久。”

我好奇地问她:“你用了多久?”

“唉,一柱香吧。”

我更加吃惊了。

锁库房的大铜锁,她居然一炷香时间就把它打开了!

“好了,见者有份!既然让你撞见了,就一起进去吧。”

她把发簪插回头上:“不过别贪心,够半个月吃喝就行了,没良心的事咱不能干过份!我要不是实在没法子了,也不会想到这一着。”

我呆呆地跟着她闪进门,就像个跟班的一样,随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但我感兴趣的完全不是那些贵重的绸缎和成打的银票,而是面前这个神奇的女人!

两刻钟后我们出了库房。

她果然只拿了很少的银子,而荷包里满满当当的我,鬼使神差的也取了三张银票。

“你身手不错,平时都干大的吧?”

街头无人时她问我。“对不住了,挡住了你发大财。只不过锁是我开的,这次你也只能听我的。”

我很好奇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我说:“你不是还有两个伴吗?他们在哪里?”

她愣了一下,皱起了眉头:“你打听这个干什么?”

此时我已经猜出来,她之前说有两个人根本就是骗人的。但这样更让人不可思议了,她明明操着京师口音,却孤身一人在远离京师数千里的江陵,而且还这么有本事!

我不禁对她的来历感到好奇:“我对你没有任何企图,只是好奇你为什么孤身一人远走他乡?当然你不说也没关系。”

她报之以沉默。

开始撇下我往前走。

我跟着她到了一家客栈前,他抬头看了看简陋的门脸,然后转回身警惕地望着我。

我摊了摊双手:“看得出来你很缺钱,而我刚好身手不错,我只是觉得,也许我们可以合作,多搞点钱。”

她沉默了良久之后,皱了皱眉头,不过看起来有一点相信我了。

她说:“我只在这里停留几日而已,没办法跟你合作什么。”

“你打算去哪里?”

她顿了一下,眼珠转了转:“去江南。我舅舅在那里做官,我去投奔他。”

我没法分辨她这话的真假,因为她举手投足之间,优雅矜持,的确不像是普通出身,有个当官的舅舅也并不奇怪。

而她究竟是与不是,与我关系也不大,我只是眼馋她手上的技能罢了。如果我能学到她这手本事,对我和张昀正在筹划的事情肯定会有帮助——就在来江陵的前几天,我收到了张昀的消息,我们即将迎来一个最好的动手的契机。我们谋划了多年的大计,是时候付诸实施了。

但前提是,我们得把天工坊苏家这根硬骨头给啃下来。

第464章 相逢何必曾相识:杨燮(下)

苏家和张家的渊源我再清楚不过,从一开始苏绶入张昀门下为弟子,就是来自于张家的刻意安排。张昀认定那枚未曾公之于众的护国铁券就在苏家,所以想尽了一切办法接近他们。

安全起见,我没有跟京城任何人家直接打过交道,包括苏家,所以至于如何对待苏家,我无法给出更多的意见。

不过如果护国铁券就在苏家,那的确是应该把它拿到手,因为那枚铁券关系到大梁几乎一半的矿产,得到了这批矿产,哪怕我们不能一举成事,至少也有了分庭抗礼的资本。换句话说,有那么大一笔矿产在手上,是用来建军也好,用以自恃也好,总归是我们安身立命的筹码。

我之所以会在江陵淋大雨,正是我需要急行赶去京师,但是遇见了她,那么晚走几天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家最为恃仗的就是他们的天工坊,他们祖传的制锁技术,而他们不光是会制锁,与机括上更是独树一帜。

两军对垒,拥有会制作机括的人才,是多么重要!眼前的女子使我看到了对付苏家的契机。

苏家近代人才平庸,再没有出过了不得的继承祖业的子弟,眼前女子精湛的技术,势必对苏家造成威胁,无论如何这是处在我的角度,所乐见的。

我说:“那我们就且合作几日。前些日子赌场里欠的多了些,我实在手紧,老实说我虽然武功不错,但这种事情上经验并不丰富。还要多仰仗你。”

不枉我在风月场上流连多年,如何与女子接触,我颇为有些心得,哪怕眼前的女子已然是个历经过沧桑的妇人。

她至少不再敌视我,而是笑了:“我其实已经看出来了,刚才在库房里,你都不知道值钱的东西放在哪些地方。你那点经验,连我都不如。”

她脏污的面孔其实长得十分精致,还透出几分爽朗,我惭愧地笑起来。

“我不是烂赌之人,只不过是没有什么大志,平日不怎么攒钱。噢,如果你愿意,回头我也可以一路护送你去江南。”

“得了。且这么着吧。”

她思量了一会儿,这么回应了我。

翌日她打听了几户人家,都是城中为富不仁之人,作为我们下手的目标。

事情办得很顺利,两个晚上我们造访了四户人家的铺子,得银二百两。

在此期间我又亲眼看到她是如何巧妙地在无锁钥的情况下开锁的,事实致使我对她的敬佩之意一次比一次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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