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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386)

她站起来,脚步挪到门口。

黄氏在后头失神地呢喃:“婼姐儿……”

又轻又柔。

像今夜之前的许多个时候。

苏婼侧了侧身,只见被狂怒情绪支配了一夜的她眼下却是满脸凄惶。

苏婼扯开嘴角,似笑了一笑。

但那漾开的唇线锋锐似寒刃。

“婼姐儿!”

走出甬道,身后奋力的声音划破这墨汁般的暗室,但苏婼没有停顿,甚至脚步迈出得更为坚决。

她的性格是如此割裂,待她友善者,她甘愿付出万倍善意回报,而对她不善者,她挥刀斩情也只消短短一瞬。

何况,过往那所有的友善,都是别有用心的算计与图谋。

牢狱的空气清新湿腻,前堂灯火通明,在他们来时大理寺已经前往捉押来了不少人,这当中有黄氏身边的人,胡氏身边的人,也还有黄家的人。纵然黄氏已然招供,却还是需要走完审讯流程,毕竟围绕在张家周围的还有数不清攸攸之口。

杨佑问道:“姑娘现下可是回府?”

苏婼看着夜空,眉尖渐紧。

这会儿雨已停了下来,乌云之间有了间隙,苍穹如同一块巨大的龟壳。

谢氏死因真相大白,果然是张家阴谋中的其中一环,但是,谢家在其中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角色?他们替张家发挥了什么样的作用?究竟张家为何会找上他们?而如果他们确实为张家做事,那这么多年,他们何以对张家如此死心塌地,不曾揭发?

谢家掌着那么多产业,中途损失的那些去哪里了?

“姑娘,您确定不回府么?”

杨佑又问起来。

苏婼有些意外地看向他,身为韩陌身边最为得力的护卫,杨佑向来是最有分寸的,像今夜这般再三催促,从不曾有过。

不过苏婼亦觉耽误了他许久时间,无谓再做逗留。这里点头,那边厢杨佑就吩咐人去牵马车。

晨曦从云缝里挤出来——原来这一夜是这样漫长。

苏婼靠着车壁闭眼假寐,睡是睡不着的,脑子里的麻团一团接一团,先前被压抑的杀母之仇也蹭蹭地燃烧上来,别说睡着,眼下她竟没有一处是能安定的。

“匡当!”

刚刚烦乱地把支额的手放下,马车一个颠簸,她险些撞在车壁上!

“怎么回事?”

心下一沉,她抓紧了窗户。

杨佑在窗下道:“是礼部几个官员,往张家那边去,冲撞了咱们的马!”

苏婼只一顿,即拉开了车帘。

往常安宁的凌晨街头,原来此时竟是一片喧闹嘈杂。路上往来行走着许多车马,还有行人,但俱都身着官吏服,每个人脸上都满是凝重之色,当中通向张府方向的街巷,更是车马如织。

“张家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她方想起来,因着惦挂杀母仇人,张家现状她竟一无所知。

杨佑道:“张栩夫妇暴露后,宫里就有了准备,他们入狱,那边厢就在集结人马前往张家。

“半个时辰前我们有人看到张家有马车出府,于是跟随前往,却发现这车只是在城中绕行。就在苏大人将今夜事由向皇上简述奏报之后,也就是姑娘前往大狱之时,皇上已然下旨捉拿张昀。

“一刻钟前国公爷已经率兵包围了张家,拿住了张昀之妻,也在府后捉住了正在潜逃的张煜兄弟,张家上下包括下人都基本在位。可以说张家是拿下了,但是唯独明明未曾出过府的张昀,至今仍无所踪!”

苏婼溃散的精神立刻又凝聚起来,罪魁祸首张昀不见了?!

她急问:“那赶往张家的官员是去作甚?”

“是被国公爷召去清点张家的文书卷宗的。”

说到这里杨佑皱眉摇头:“没有用的,张昀那老狐狸老早就作好了准备,府里不会留下什么来的。前两日我早就已经奉世子之命入内探过。”

苏婼道:“那幅画像呢?”

“也没有了。”

苏婼看着地下,忽然把帘子放了:“掉头,去张家!”

武宁公主的画像留不留下,问题都不大,反正张昀的老底已经被揭穿了,皇帝既然亮刀,自然有的是办法审出原委。

现如今却是平白消失的他,到底去了哪里?他又是从何处消失的?

如果说黄氏是杀害谢氏的刽子手,那姓张的就是夺了谢氏之命的真凶,凭他上天入地,她苏婼也非要捉到他偿命不可!

第443章 这就是惊喜

凭着天边的微光,如牛毛般的细雨已经显眼起来。

杨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离事发时已过去一两个时辰,先生这当口赶来此地,想必是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话音落下,门外便有身着劲装的护卫揖首在门坎之下:“禀先生,一刻钟前,镇国公奉旨率领禁卫军包围了张家,夫人和两位孙少年退走不及,尽数被拿。如今,由镇国公亲自坐镇,张府被围堵得严严实实,各司官员也奉旨前往府中协助办案了!”

屋里瞬间变得像空气凝固般地安静,张昀站起来,而后面向同样站起来的杨燮:“该来的还是来了。”

杨燮看着护卫默身退去,点头道:“这一天比我们预料的还晚了一些,不是么?我们本以为,早在令堂长宁公主的画像泄露之时,宫里就该有动作了。”

“没错,老夫也几乎被他们迷惑。如果不是今夜苏家的变故,我恐怕还会维持原计划,直到我们准备就绪。”

“所以,夫人和两位孙少爷的被缚,想必也是先生今夜善后的方案之一。”

杨燮眼里透出了十分笃定。

张昀缓缓地吁着气,沉声道:“苏家那般状况,想全身而退多么艰难。事已至此,少不得做些权衡。”

杨燮望着窗外薄光,信手取下衣架上挂着的半篷:“张府人丁不多,两位孙少爷都被扣住了,一般而言不会有人舍弃得下。那么趁着朝廷的主力还在张府,你我先撤吧。”

张昀颔首:“进来时我已吩咐下面整装,这当口想必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

说完他自袖中取出两道令牌:“先出城再说!”

杨燮接住道:“还少了一道。常贺我们得带走。”

张昀眼里露出锐光:“你还舍不得杀他?”

杨燮凝眉:“我以为此时此刻我等已入被动,常蔚还在牢中,善待常贺对我们稳定军心只有益处。何况我们至今还不知他把虎符藏在何处。”

“你以为韩陌出城前往沧州,我们的军心还需要凭借一个常贺来稳定吗?纵使他手上的虎符能够发挥些作用,事到如今,他的反骨也已成为了最大的隐患,当断不断,必受其乱的道理,你应该懂!”

杨燮侧转身望着夜空,紧皱的眉头里满蓄的是不明的情绪。

他被张昀等人一力推举到了如今的位置,下面人都以他为马首,所有的期望都寄予他,所有的失望,不满,也将会由他来兜底。至于张昀,到时候他需要承担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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