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合喜(38)

被中一件物事啪嗒掉落在地上,是那把挂在璎珞上的小铜锁。

她弯腰把它捡起,在手心摩挲着说道:“你知道这锁的来历吗?”

扶桑怔然摇头。

“它是我按照那天夜里,母亲锁住我的那把门锁原样复做的,只是做的时候缩小了两倍。我身为苏家女,却被这样一把简单的门锁拦住了挽救亲生母亲于难的道路,我无数次想,如果当时我会解锁,如果苏家没有那可笑的祖训,那么我便不会被她轻易锁住,也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去涉险。

“可是讽刺的是,我对这一切无能为力,但从小就被要求必须学好传家技艺的苏祈,他却反而是使母亲丧命的那一个。你说世道公平吗?它是不公平的。人人都说同胞手足该相亲相爱,可是如果让我选,我宁愿舍弃一切,也要留下母亲。”

“姑娘!”

扶桑攥紧了她的手,心疼得不得了。

苏婼把璎珞挂上脖子:“所以我时时把它带在身边,就是要拿它提醒自己,用它来记住母亲在苏家所遭受的一切,记住她是怎么死的。如果不是丈夫的无情,儿子的顽劣,不是苏家阻止女儿们习艺,她根本不用以那样的方式离开人世。

“我那位父亲,他与苏祈在母亲的死上都有推卸不掉的责任。”

苏婼说这一切的时候陈述流利,情绪也很平稳。看得出来这番话在她心里头已经滚动了无数回!

扶桑不忍说下去:“姑娘,二爷那时还小,他是不懂事啊。”

“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抹去所有责任吗?从小到大母亲和我从未有一时疏忽过对他的教育,任性就是任性,无知就是无知,不是犯错之后可以理直气壮被原谅的理由,我们什么都说过,他偏不听,到头来连累了母亲,绝不是凭一句不懂事就可以揭过去的。”

扶桑无言以对了。

她是从小就跟随在苏婼身边的家生子,曾亲眼目睹着谢氏来苏家之后的遭遇,她没办法否认苏婼的话,的确,如果不是苏祈那天夜里的胡来,谢氏怎么可能以那种方式离开人世呢?那个时候,苏婼也才十二岁呀!

“你要知道,我至今没把母亲溺水身亡是因为他而说出去,已经足够体现我的仁慈了,所以你们也别指望我处处对他心慈手软。”

苏婼下床,走到窗边,窗门打开,原来天边已经有了鱼肚白。

一场噩梦,竟然就占据了一夜的时间。

……

韩陌早饭后穿戴齐整,便抬步往知行堂去接杨夫人。

杨夫人也收拾好了,边出门边说道:“你弟弟昨日上学,在学堂里搞什么胸口碎大石,结果把夫子的轿杠给弄折了,把轿子上七十岁的夫子吓得够呛,回头你记得提点东西,带他过去赔个礼。”

韩陌无语:“这种事不是该您和父亲去吗?”又不是他生的!

杨夫人往他背上拍了一巴掌:“我跟你老子光给你擦屁股还擦不过来,你弟弟的事儿你还想推给我们?有本事你给我省心点!”

“好好好,我去我去。”

韩陌息事宁人,好声好气地恭请她上了轿。

能见到秦获,把事情办成,让他亲自做条杠子拎去给夫子赔罪都行。

上马前他招窦尹过来,深深看他一眼:“记得去看住秦烨那小子。”

前日让宋延连夜把苏婼给的名单拿去南郊河畔核实,得到证实苏婼所说无假,沿河这十几户佃户确实都有家人在那场水患中丧生。

而他们也确实怀疑那场水患是人为的,依据是那条河至少有五十年没有过水患,而且每年当地乡绅都会组织佃农们清理河道,他们对河道上下游的情况是很清楚的。

第43章 给我盯住他!

“可是那场灾害原因是上游堤坝被冲毁,在那样的暴雨之下,泥土筑的坝确实容易毁坏。”

在宋延说完后,韩陌与窦尹都发出了相同的看法。事实上这两日他们从各处获得的佐证,也都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那场水患的结论。满朝这么多人,涉及这么多人的命案,结案是需要经过上下好多级的反覆审核确认,如果当中有纰露,不应该朝上至今没有声音。

当然他们并没有打算就此推翻,毕竟,苏婼说的证据,在工部掌着。

而韩陌得到的消息,这份卷宗又是经秦获经手的,准确地说,东西在他们专管河道治理和处理这一司的衙门。苏婼跟秦烨那么要好,三次在外遇见她,倒有两次他们在一起,所以这个事情她私下里肯定也会让秦烨去做,可是既然报了给他,那就归他管了,工部这份卷宗,可不能落秦烨手上!

所以这个人,他得让人给盯住了。

……

其实把谢氏是因为苏祈而落水身亡的事隐瞒下来,不是现在的苏婼干的事,是重生之前的她已经捂住了。事情都捂了三年,如今倒也没有必要旧事重提,提了也不过是自己伤口再撒一把盐,也让人对谢氏多出点教子无方的评价罢了。

但事实上,一人一个灵魂,有些人的叛逆,并不是靠哪一两人就能管束好的。

因为早早地递了消息去给秦烨,苏婼用完饭就走出门口。

廊下正碰上阿吉在浇花。

“大姑娘。”看到她出来,阿吉立刻停下手端正地立着。换上了新衣裳的小丫头,枯草似的头发也抹上了桂花油,梳成了整齐的两只丫髻。脸上大约也涂了润肤的膏脂吧,看着比前两日顺眼多了。只是两尺来长一只木制水壶,却把瘦小的她衬托得更小了。

苏婼出了院门,便说道:“回头让人换个小花壶,省得她笨手笨脚的,失手把我的花给砸坏了。”

扶桑笑道:“是。”

苏婼直去香油铺子等待秦烨,他说午前能把卷宗捎出来,那个时候她也差不多完工了。

接了她这差事的秦烨,此刻确实已经在房里静待父亲秦获出门。

秦家是累世的勋爵,只是几代过去,当年的武将早已经走了科举入仕的路子,秦烨的祖父官至礼部侍郎,如今秦获又官任工部侍郎,秦家在大梁,算得上权贵世家。秦获的邀约也始终不断,秦烨这几日就蹲守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当听说是自己的姑母邀他出去,他就更放心了,因为陆夫人那个人最爱应酬,秦获又只有这么一个妹妹,跟她投缘得紧,这一出去,不到用完午饭,必不会回来。

“老爷,马车备好了。”

隔墙那头传来声音,秦烨趴在镂花窗上张望,只见秦获衣冠齐整地随长随秦忠去往前院。他立刻使了个眼色给小厮侍剑,让侍剑去门外盯着点儿。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匣子,在手心踮了踮,走向秦获的书房。

书房里当差的家丁迎上来:“三爷,您找老爷吗?老爷出府了。”

“是吗?”秦烨一阵讶异,随后看着手上盒子:“我才得了一方鸡血石,还想孝敬给父亲呢。”

家丁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随后即让开路道:“老爷虽然不在,但三爷可将物事放置于案头!”

上一篇:人间直恁芬芳 下一篇:尽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