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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378)

她再仔细看这丫鬟,拿起她一只手来,只见掌心虽有几个薄茧,但比起一般粗使丫头的手可细嫩许多,再一看她衣衫,只见浅碧色的外衣底下,还露出了一抹桃红烟罗。

张大奶奶蓦地收了手,看着仓惶掩住衣襟的丫鬟:“你不是粗使丫头!”

“奶奶恕罪!”

丫鬟趴下磕了个头:“奴婢,奴婢得二太太提携,虽在胡姨娘屋里走动,但却已是祯大爷的人……太太已许了奴婢,将来祯大爷成了亲,便抬奴婢为姨娘……这衣裳,这衣裳是二太太赏的。还说是京城诰命夫人们都难得的料子,太太特地裁了一片予我……”

张大奶奶听到这里,再来看这料子,面色倒缓和下来。

“是软烟罗。”她看一眼张栩,“我才得了一匹,如今还没舍得用。”

张栩听出言外之意,略为尴尬,方想道歉,她又往下说了起来:“这料子外人确是得不着。如此看来,你们太太着实是器重你。”

连她这个阁老府的大少奶奶都只能得一匹的料子,她一个丫鬟竟还从黄氏手中得了一截,实在可以说是信得过了。

丫鬟满脸猪肝红:“全赖太太不弃。”

张大奶奶朝张栩扬唇:“既如此,那还怕什么?你给她个什么,早些见到人,听听里头是怎么回事了为要紧。”

张栩便自腰间解下玉佩:“悄悄地递与你们太太,她应该知道怎么找托辞。”

他有信心。

这么多年,她一直没让他操过心,相信今夜也如是。

跟苏家决裂是迟早的事,过了今夜,她从苏家脱身也是早晚的事。

因而他冒着雨来,并不怕苏家察觉。

杀掉胡氏和腹中胎儿,是她在苏家的最后一个任务,眼下任务完成,起码他能放心了。

……

丫鬟把玉佩当着黄氏的面,交到了苏婼手上,苏婼看了之后,瞄着地上一张脸绷成了铁板的黄氏,又将之递了给苏绶。

在丫鬟一五一十地禀报过后,苏绶脸色已经能凝出水来。

徐氏怒斥:“原来,张栩就是你舍身潜伏到苏家来的理由!为了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在苏家当了这么些年的细作,你也算忍辱负重了!为了你的心上人,你就这么不把呆了十几年的苏家当回事吗?在苏家十几年,你是跟这里的人一点情份也没有落下吗?!”

黄氏保持原有姿势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什么,对徐氏这番话置若罔闻。

旁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沉重结实的一张黄花梨太师椅被踹翻,苏缵弓腰指着黄氏,面目扭曲,一身怒火燎原千里。

“你这个,你这个荡妇!”

黄氏仍看着前方地上,随后才将目光转向他,报之哂然一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咒我?你都看到了,我的心从来不在你身上,我嫁给你,就是一场阴谋。我对我心悦之人守身如玉,我比你高洁多了!你凭什么这样骂我?

“还有,苏缵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可笑,你一面恨着我,坚信是我害得胡氏堕下了第一胎,一面又割舍不掉我。你要是对我从未有情,不可能留着我到今日吧?

“就在方才,你还在反驳苏婼,说我不可能杀柳氏呢!

“如今我不妨告诉你,没错,你跟胡氏怀上的第一个贱种,是我下手弄掉的!她明明答应我不会怀你的孩子,她偏偏不听话!于是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夜,我亲手设了陷阱,让胡氏滑胎了!

“当然,柳氏也的确是我杀的,她太该死了!她竟然想我死,你说我能留她吗?!

“我黄于秋,生来就不是受人摆弄之人,我是要站上云端的!是要把所有欺辱过我的人,给予我不公的人,还有背叛我的人杀干抹净,踩在脚底为泥的!

“可惜,就算知道了这一切,你们又能奈我何?张栩来了,你们知道他是为什么来的吗?他是来救我的,来给我解围的,他可是张府的大爷!是苏绶你的师兄!你们能奈他何吗?”

一串尖利的肆意狂笑从她的喉中吐出,她似已无所畏惧。

苏缵突来眩晕感,跌坐在椅子上。

徐氏再斥:“你这个毒妇!你放着正妻不当,偏去与有妇之夫苟且,你当张栩救走了你,你就能明媒正娶当上他们的大少奶奶不成?还不是去做小!

“张栩之妻并不是个好相与的,这些年里里外外她给张家打点斡旋了多少事,手段不知多高,她能容得下你爬她头上?简直愚蠢!”

第434章 怀壁其罪

“你懂什么!”黄氏怒目,“我既能安稳走到今日,必然有办法压制得了她冯氏!你个鼠目寸光的愚妇,岂知我的手段?!”

徐氏憋着一腔狠话,却不便在此时占了大家的时间,忍着气咬牙不语。

这边厢看了黄氏半晌的苏婼出声了:“你纵然对张栩再有信心,也得看我们早放还是晚放你。既然吃定我们拿你无可奈何,那你倒不如告诉我,胡氏为何会答应你不怀孩子?

“听起来她好像很听你的话,这可不像是她进苏家后你们才建立的关系,所以,胡氏和你,是在被我二叔带回来之前,就已经认识的是不是?胡氏在二叔任地遇到他,是你安排的,是不是?

“因为只有你最清楚二叔的动向,你知道他什么情况下会中招,也知道胡氏怎么样进门,所有人才不会怀疑她和你的关系。”

黄氏神色渐渐冷凝。

苏婼续道:“胡氏进门之后,你和她暗中呼应,赶走我二叔,成全了你自己守身如玉的决心,也通过胡氏把我二叔的一切举动都了解得一清二楚。

“所以即使你不讨丈夫欢心,也成为了苏家极为受欢迎敬重的二太太,你营造出来的淡泊,反而激起了很多很多人的心疼和怜惜,包括我的母亲!”

末尾四个字,像巨石一样,一颗接一颗地砸响了所有人的耳膜。

距离太近,黄氏不自觉地捂住了耳朵!

“……你怎么知道我和胡氏!”

先前她已然在苏婼遭受过一击,她那双不知为何那般粗糙的双手,几乎就把她掐死!

眼下在场的所有人,就数苏婼最为令黄氏心惊!

这个从前在她看来算不得什么障碍的丫头,已经不止一次让她捉磨不透,也无端地心生恐惧了!

她蓦然想到张家那边曾传过来的消息里,有一句着重地提及了苏婼,那句话说,苏婼深藏不露,很可能就是鬼手。

这些日子其实她已知道苏婼在锁器制作上的造诣,也曾疑惑她到底时候、以及从哪里学来的本事?但到底鬼手不鬼手的,不是她最关心的事,再说近来风波不停,她便没有冒险去印证。

但她为何连心思也这般敏锐?

整个晚上,都是她在主导。

她知道那么多的事情,且是她认为绝无可能暴露的事情。

苏绶听到时都是惊讶的!但她就是一步接一步,那么胸有成竹。

她到底还知道多少?

她到底还有多少牌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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