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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366)

“张家有变,那自然很多事情都要变了。就听苏姑娘的,现下我便先送你回府。”

宋奕如点点头,乖顺地站了起来。

苏婼目送他们离去,抚着手下铜匣锁住了眉头。

宋奕如撞破张昀真面目,可说是宿命,从宋奕如复述的情况看来,对苏家而言就不很友好了。

张家有了戒备,她和苏绶想再借交情为遮罩进入张家内部,已不可能。而且张昀如此机警,离撕破脸的那天已不远了。他们猜到她和韩陌都发现了画像,那不知吕凌暴露没有?

她看向门口的韩家仆从,说道:“劳烦唤个护卫,即刻替我去寻下秦公子!”

吕凌从张家出来就遇到了秦烨。

一个是京师才俊,一个是纨绔子弟,原本没有交集,但是秦烨亮出了苏婼的亲笔信,吕凌就二话没说上了秦烨的车,然后在车上洋洋洒洒写了好多页纸之后又由秦家马车送回了吕家。

纸上写的是他此去张家的经过。

除了邀请张煜去永平伯府被拒,他后来发现与张昀谈话后回来的张煜神色很是不平静。并且有意无意地缠问了吕凌一些有关于然秋阁画像的问题,以及提到了那日吕凌与苏婼韩陌为何会那么巧一道登门。

不过吕凌早就打好了腹稿,当场回应得滴水不漏,张煜最后还在他面前长舒了一口气,乃是实打实的发自肺腑,理应是打消了对他的疑心。

苏婼心下有底,藉着解锁的当口思索了一阵,最后留下封信让护卫转交给韩陌,便就拿着已经解开的锁去翰林院。

太子近期每日都会去翰林院查看正在修撰的史书,因为铜匣复杂,苏婼后来请他宽限了两日,他也爽快地答应了。

翰林院特地腾出来给太子查阅的厢房里,苏婼把解开的铜匣奉上去:“首先,的确是七窍玲珑结。其次,这玲珑结的关键衔接处,并非是铸造的,而仅以一束发丝为结。再次,这里头,只有一颗蜡丸。”

蜡丸是颗完整的蜡丸。

苏婼没打开,只是把当中簧片一件件拆解给了太子看。

那道青丝束就的结和蜡丸,她都未曾碰。

第420章 做个恶人

太子右手精准地拿起那束青丝,五指在风中轻微一阵颤抖,又捏开了那颗蜡丸。当中却是写着有字的半幅绢帕。

风又起来了,太子手指更加抖得利害。

屋里一时落针可闻。

直到许久许久,保持端正坐姿的苏婼几乎腰酸到要挪动时,太子才将手中物事放下,极缓地说道:“多谢你。”

苏婼不得不把腰背下压:“殿下言重。”

太子却道:“若非你,也许孤一辈子都无法看到它了。”

苏婼不敢多言。

桌案一阵缓慢的响动,他徒手将散开的铜件一一都拨回了铜匣,最后那束青丝与绢帕却如珍宝般收入怀里。

他望着苏婼:“那日阿瞒在宫中大呼苏家忠臣。你不想跟孤求点什么么?”

苏婼垂眸起身,屈膝一礼:“不瞒殿下,臣女确也想求殿下能看在苏家忠心份上,来日体恤苏家一二。只是,解开此锁不过是臣女举手之劳,若是开口相求,却像是臣女挟恩图报了。”

“那你就白白放过这个机会?”

苏婼跪下地:“臣女谨记家父所说,我们苏家人,为臣忠心是本份,行正坐直是祖训,苏家只要做的是对得起社稷和百姓之事,至于其它魑魅魍魉,无所畏惧。”

太子听完,微点头,缓声道:“不愧为太祖帝敬重的苏家人。”

说完片刻,他又道:“张家到了眼下这步,那你觉得他们接下来会如何?”

苏婼道:“回殿下,臣女觉得他会观望。”

“哦?”

苏婼望着地下:“他会观望皇上的态度。毕竟,他属于长宁公主与细作的后人,还只是我们的猜想,并无实证。若以此动手,将会落人口实,让世人攻击皇上心怀猜疑,以莫须有罪名忌惮张家坐大乱朝。“

太子没有表态。只道:“还有呢?”

苏婼沉气道:“还有,臣女要是没猜错,皇上和殿下,应该也是在观望。”

不然的话,为何这两日宫中都未有任何动作?

就算是不想打草惊蛇,也至少会去求证吧?

她可不信皇帝当真会因为皇室体面而装聋作哑。

太子终于颔首。随后道:“既如此,不知苏姑娘介不介意做个恶人?”

“……还请殿下明示。”

太子道:“如果不介意,回头孤会把阿瞒叫上,入夜后一道去一趟张家,陪他把这戏唱下去。”

……

苏婼不介意做恶人。

因为她想瞒也瞒不住了。

宋奕如实实在在已听到,张昀防备起了苏家,也恨上了她苏婼,她装不下去的。

装没这回事也没有用。

不管怎么样,张家都已经盯紧她了。

而与其等他先下手,撕不撕破与张家这张假面,已然无所谓。

她自然也知道太子的意思,张昀既然已经发觉秘密暴露,那他便会采取措施。要么是即刻翻脸,来个鱼死网破,要么是按兵不动,等着宫里先出招。

她和韩陌发现了张府的秘密,并没有当场拿下证据,张家自然可以矢口否认。并倒打一耙,栽赃苏婼。退一万步说,就算那画像暴露,他也可以狡辩,声称那画像不属于自己。

总之,仅凭这一点,尚且无法掰倒张昀。

作为一个盘桓朝堂数十年的老臣,他不会这么沉不住气。

那就只能宫中给出该有的反应,前往张家求证。

宫中有动作,这才正常。没有动作,才值得怀疑。

而一旦有反应,自然苏婼和韩陌就得暴露。

她逃不过的。

所以,做不做这个恶人,她没得选了。

这一日对张昀来说是极少有的煎熬。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知道谨慎是他的必修课,之前数十年里,他失手的事情,五根手指头都数得过来,其中就有薛容死前那番不要命的作为。

薛容死后,他暗中铺垫三年,一切又恢复了常态,他仍然稳坐在内阁阁老的高位上,声望日渐增高。

但之后——

从哪里开始就不对头了?

是了,是从东林卫的袁清死后,韩陌抱着铜匣威逼苏家给他解锁时起。

让韩陌抱着铜匣去逼苏家,其实也是他的计划之一,他需要苏绶,需要他的衷心,苏绶受到来自外头的压力越大,才越可能对他俯首帖耳。

那把铜锁是杨燮制的,苏家现有的水平如何,他知道,杨燮也知道。

他们能猜到苏家无人敢去解那把藏着火药的锁。

但是,苏家竟然破天荒地解开了!

韩陌没能把苏绶怎么样,苏家化险为夷,不用求到他们张家头上。

好在,那铜匣是假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证据,于是他顺势授意罗智去告韩陌御状,韩家父子实在是他们前进的一大阻碍,他得除掉他们,哪怕先除去其中之一,也足够剪皇帝的羽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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