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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喜(363)

“忠君爱国是臣子本份,匡扶正义,查凶缉匪是我大理寺少卿之本职,做个堂堂正正的人,无愧于天地,是我苏家之祖训。前路再艰险,我苏绶也不会罔顾良心。”

苏婼盯着他刚直的背影看了会儿,垂下眸来:“你虽然不是个好父亲,但无可否认,你是个好官。”

苏绶转身。目光里有愧色。

苏婼也抬起头来,对上他目光:“有您这句话,我也塌实了。日后会跟人介绍家父是谁,我会感到自豪。”

既然无缘做一对亲爱的父女,那么就这么样,像平常人般欣赏他好的一面也是好的。她的实际年龄,其实已比眼前的他大上许多,从灵魂上可以做到平等视之。至少这么做,她内心能获得安然。

苏婼走出门后,苏绶还在原地站了许久。

其实今夜他做好了与她长谈的准备,也猜想她接下来还有话问他,他想,不管她问什么,他也会实话实说的,没想到她就这样走了,好像她来一趟,就是为了问刚刚那句话。

“夫君。”

徐氏走了回来。

苏绶望着她,垂下了眼眸。

再抬头看向庭院,已然空荡荡。

……

张昀在院中踱步。

早上还明媚的阳光,忽然就阴了。

张昀的脸色也有些阴晴不定。

他忽然想起了那个六指孩儿死去的下午,还有薛家赴刑场的那一天,天气都不好。先是阴沉沉的,没多久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又有三年前苏家出事那天,也是大雨。

就像今日。

不好的事情都赶上了不好的天气。

距离杨夫人与韩陌到府已过去了两日,他一向行动敏捷,大理寺那边如何查常蔚一案,已经着张栩跟进了。宋家那边他也早已让儿媳递了帖子过去,并且昨日已做过拜访。

他还给了苏绶一张调动函,他知道苏绶懂得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两天过去了,苏绶还是没有来找他。

他没来由的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也许是因为这天气,也或许是因为苏绶的迟钝,他总觉得有些东西可能要变了。

他仰头长呼一口气,然后脚步下意识地迈出了门槛。

远处的湖畔传来欢声笑语,今天府里有客,儿媳把宋家大姑娘请到府里来做客了。那丫头据说早就看中了煜哥儿,也好,虽说这门婚事必定要以宋家的惨败收场,这宋家丫头也不会有福气成为张家长孙媳,但大丈夫何患无妻?来日大事定下,自然会有更合适的人填上张大少奶奶的位置。

人世间,最不值钱的就是儿女情长。

地位、江山和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世子爷的局,听说到时会有好些才子出席,煜公子不可错过。”

芭蕉丛后传来了少年人的闲聊声。

张昀止步,望着正分花拂柳走来的吕凌和张煜。

二人看上去极为融洽,他们都是朝中的才子,张昀固然认为张煜的性情、气度和才华更令人欣赏,但吕凌这样有锋芒的少年人,也是招人另眼相看的。

一个人若没有好的家世出身,就得有能适应现实的能力,吕凌就是如此,吕家官位不大不小,又是才调入京未久的,没有根基,吕凌懂得利用自身的优势来巴结他,这是聪明之举。

张昀甚至喜欢这样的人。因为他有欲望,可以让人拿捏。

不像苏绶,他有才,但太温吞了——不,温吞一词,是他过去的评价,如今再不能如此说他,因为一个真正温吞的人,是做不到隐匿这么久,还能帮着韩家父子在数次危机时果断给出建议的。

他实在是想不到,苏绶怎么会有本事骗过他?

也许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应该是他还没有怀疑到自己。

——他不可能怀疑自己。因为他张昀,从未曾露出过破绽。

过去,是他等着苏绶来研究他,顺他的意。

如今,却反过来成了他去猜测他苏绶的心思,他苏绶的用意,而且,还是不知不觉中!

“祖父。”

“拜见阁老。”

少年人已结伴到了跟前,俱为俯身行礼。

张昀笑微微颌首,望着他们:“你们在聊什么?”

吕凌回道:“回阁老的话,永平伯世子组了场诗茶局,托晚辈来传话邀请煜公子同往。方才,晚辈正在向煜公子述说此事。”

张昀听到永平伯府,眉头不着痕迹地闪了闪。他和缓地道:“原来是这样。”

言罢,他又与吕凌道:“今日府上还有宋家来的两位公子,不若吕公子也去园子一道叙叙话?”

吕凌稍顿之后,当下躬身后退:“多谢阁老指路。”

张昀知道他是个聪明人,眼看着他走远,便将目光对向张煜:“你不能去永平伯府。”

第417章 此女人精似鬼

“孙儿没打算去,正在想法子婉拒呢。”

张昀颔首:“永平伯府的老夫人尚且在世,少与他们家往来。”

“孙儿懂得。”

老永平伯的夫人年过八旬,本身没有什么,但她曾经有个很有名的闺中姐妹,便是武阳公主府最后一任执掌者长宁公主。

老太太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每年长宁的生辰或祭日,她都要上武阳祠祭拜这位好姐妹。

而张煜,刚好长着一双传说与长宁一模一样的眼睛。

“孙儿向来都不怎么出门,想来推掉这个邀约也是不费事的。”张煜说着又道:“只是,平日我们不与永平伯府来往,不知他家为何偏偏突然找上我?”

张昀凝住眉头,自然也是无从猜测起。对方或许是因为仰望张煜的才名,又或许是因为看好他张昀夺得首辅,提前攀交,都未可知。以张昀当下的心境,他并不愿去在意一个永平伯府。

“你知道该少出门便好,余则不须管它。”

张煜点头。抬头又道:“对了,祖父让办的事情,已经有些眉目了,孙儿今早刚接到的消息,窦尹是镇国公带兵在外时收养的,他的师父是昔年大理寺有名的仵作,人称神仵的窦砚。当时神仵辞去衙门里的差事,云游四海时救下了被家人发卖的他,后来神仵帮了镇国公一个忙,此后就留在他帐下,直到几年前,镇国公回京时把窦尹也带回来了。这些年他一直都跟在韩陌身边。”

张昀凝眉看向他,片刻后沉气望向天空。“没有别的了吗?”

张煜摇头,继而道:“不知祖父如何对这窦尹如此关注?”

张昀没说话。

张煜显然也不敢再问,看了看脚下,便要垂首告退。

一旁斜径上,却有青衣仆人快步走来,于三步开外停住禀道:“禀老爷,然秋阁那边,有些异常。”

祖孙俩听闻,同时转身向他:“什么异常?”

“方才老奴前去打扫,只见堂前地下落了些香灰。”

张煜皱眉,看一眼变了神色的张昀道:“那里常有祭拜,有香灰坠落不是常事?”

“每次祭拜完毕,老奴都会第一时间仔仔细细地清扫干净。而上一次老爷前往然秋阁,还是三日之前,正是镇国公府来人拜访之前的那日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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