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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京浮华梦(222)

二皇子跪着老实挨骂, 眉头下,一双眸子阴沉得滴水。

待皇上骂完, 他老实回府禁足。

忠勇侯背着把荆条跪在天井里, 作负荆请罪之状。

龚吉安是忠勇侯妻子的胞弟,这次抚州办差失误, 他难逃其咎。

原本以为只是押送个胆大包天的商人, 谁知那周纺居然跟辽国有关。

“难怪他敢在抚州造反!”幕僚道。

“现在说这些无用, 眼下殿下被禁足,我们得想想补救之法。”

“如何补救?人已经逃了,说不准早就到了辽国,难不成派人去辽国抓回来?”

气氛沉默。

有人问:“太子那边呢?我们得提防他们别趁机作妖。”

“太子已经疯了,不成气候,尚书省正在奏请废太子立新储君。不过现在发生这事,恐怕要拖一拖了。”

“依我看,周纺逃去辽国未必不是好事。”另一人道。

“怎么说?”

“周纺逃了,殿下在抚州之事便死无对证。不然,抚州的事捅出来,被反咬跟辽国勾结可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有人小声道:“据说陆安荀已经查到了证据,而且证据被一个叫杜文卿的人带回了京城.”

说到这,外头有侍卫禀报:“殿下,有个叫杜文卿的人求见。”

嘶——

众人朝上首的二皇子看去。

须臾,二皇子冷冷开口:“让他进来。”

随后又补了句:“先等着!”

“是。”侍卫去了。

.

杜文卿今日着了件水洗得发旧的青衫,怀里抱着东西,躬身等在二皇子府邸门前。

过了会,有侍卫领他进门。

转过影壁,穿过轿堂,到了个偏厅。侍卫道:“殿下有令,先等着。”

“多谢。”杜文卿应声。

偏厅南北相通,可眺望到前后天井。他站了片刻,不经意瞧见个熟悉的身影,那人背着荆条跪在日头下。

默了默,杜文卿走过去,隔着一步距离,跪在其后。

忠勇侯察觉动静,余光瞥了眼,面色不变收回目光。

“你叫杜.”

“杜文卿。”杜文卿恭敬回道。

“我记得你不是季梁暄的人吗?怎么来这了?”

杜文卿:“禽择良木而栖,人择君子而处,下官以前有眼不识泰山。”

忠勇侯低嗤了声:“你倒是会看风向。”

杜文卿没接话,谦卑地继续跪着。

过了会,忠勇侯又道:“你既然是来见殿下,何须跟本侯在这跪着?”

“周纺被劫并非侯爷之过。”杜文卿说:“但侯爷谦诚至此,躬身表率,下官敬佩。”

这话深得忠勇侯之意。

龚吉安出事认真说起来,与他无责,毕竟任用龚吉安是二皇子自己提出来的。

但龚吉安办砸了事令二皇子禁足,甚至连即将到手的储君之位都得往后拖,这事他必须表个态度。

然而有些人却看不明白,见他今日负荆请罪便顺势踩高捧低,甚至路过也不曾理睬一眼。

倒是这个叫杜文卿的识趣。

“杜大人年轻有为。”他这么说了句。

杜文卿躬身:“多谢侯爷夸赞,日后还望侯爷多照拂。”

忠勇侯笑了笑。

.

午时,苏家马车沿着大相国寺街过郡亭桥,马车轻轻晃悠,晃得人昏昏欲睡。

苏泠阖眼打盹,就听见柴氏叹气。

她睁开眼:“母亲想问就只管问吧。”

柴氏今日带着苏泠去大相国寺上香,为的就是求菩萨保佑她一门顺利的亲事。

如今苏泠已十九,再耽搁不得。她只能退而求其次道:“京城的不行,那去广陵如何?”

对于自己的亲事,苏泠早已看淡:“母亲不妨试试。”

不妨试试,试试那人会不会跑去千里之外干涉。

在此之前,柴氏不是没给她相看过,哪个不是无疾而终?

闻言,柴氏又叹了口气,嘀咕道:“越发地无法无天了。”

这话有些大逆不道,但柴氏没指名道姓,其他人倒也不清楚。

她气了会,最后换了个话头:“你大姐前日来信说到金州,兴许再过不久就能回来。”

苏娴年初去各处查账,这一去便是三个月。

“回来也好,”柴氏道:“自从你二姐嫁人,府里总觉得冷冷清清。”

去年冬,苏瑛和百里言玉已成亲,两人搬去了城外住。百里言玉斥重金在城外半山湖畔买下座别院,奴仆成群,锦衣玉食,怎么挥霍怎么来。

没了苏老爹和柴氏的管束,两人日子过得无法无天。整日睡到日晒三竿不说,偶尔兴致来了,还双双跑去仙人楼赌石,不到天黑不归家。

所幸苏瑛还有个医馆,倒也不像不务正业之人,会经常出门看诊。

倒是百里言玉像在京城扎了根似的,乐不思蜀。渤泥国也没打算回了,天天跟在媳妇儿的身后转。苏瑛出诊他也跟着打下手,苏瑛去赌石,那他就跟在后头付银子。

有时候柴氏出门去吃茶,还能听到旁的夫人们说起她这双女儿女婿,皆是惊叹这百里王子太有钱了,几千上万贯的银子眼睛不眨地给苏瑛买石头。

柴氏听得心情复杂,两人这般过日子,说不清楚是高兴还是忧愁。

她道:“你大姐不在,二姐嫁了人,绾儿又在抚州。府里就我们娘俩,我平日忙于琐事,珉哥儿你多照看些。”

“女儿知道的。”苏泠说:“珉儿懂事,昨日还背了首诗说等大姐回来背给她听呢。”

说起自己的小外孙,柴氏这才露出点笑。

“珉儿惯来聪明,又懂事,可越是这般懂事越是令我心疼。若是你大姐也能.”

想到什么,柴氏又悻悻闭嘴了。

她膝下四个女儿,原先看着婚事难顺的二女儿和四女儿反倒嫁得妥帖。而从未让她操心的大女儿和三女儿,却成了难题。

这都什么事哟!

苏泠自然也明白柴氏烦心什么,她掩下长睫,静默不言。

没多久,马车到了门口,苏泠跟柴氏道别后径直往自己的小院去。

路过园子时,听见洒扫的婆子们正在议论走水的事。

“走水的是一户姓杜的官老爷,家中被烧得干干净净,官府的人来时已经晚了,什么东西都没救出来。”

“我听说水宁巷走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火。”

“你怎么知道?”

“那天夜里有人看见许多侍卫在水宁巷,兴许是那官老爷得罪了什么人。”

苏泠脚步停下,站在游廊安静听。

“这是得罪什么人了?敢在东京城杀人放火,那人家世肯定不简单。”

“而且那官老爷是外地来的,才来京城做官,家中清贫得很。宅子是他赁的,如今烧了他得赔一大笔钱。”

“老天,京城的宅子寸土寸金,他上哪赔去?”

“可不是,这杜老爷也着实倒霉。”

“官府查出来了吗?”

“官府哪里敢查?这事巴不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旁边一同烧起来的人家得了赔偿都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