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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40)

可现在,她却很平静,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任谁总听暗恋对象念叨妹妹不妹妹之类的话,都会明白对方在婉拒,她又不傻。

“好,怎么不好?天下多少人盼着想当你的兄弟姐妹呢。”她笑着说,语气更加轻快,“我明白啦,今后我就是体贴懂事的好表妹,表兄,你放心吧。”

——放下了。

放下了吧?

或许从她想起前尘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决定放下。

不错,人生有那么多重要的事,她面临着多么大的性命危机,怎么能不全力以赴,还要满脑子“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她他不喜欢她”?又不是多少年前那个悄悄撕扯花瓣的青春期少女,焦头烂额地同时应付起伏的成绩,和青涩萌动的心思。

她答应得很真诚,他反而又沉默一会儿,也释然似地说:“我就放心了。”

接下来一段路上,他们都没再说什么。

沉默蔓延,但这种沉默并不凝重,反而有些默契在里面。至少,商挽琴是这么觉得的。

她用力托着他的身躯,扶他一路往上;用力之大,就像想要托起他整个人的重量。而实际上,由于她的命运寄托在了他的之上,她也确实下定决心,要努力承托起他们二人的命运。

又过不久,转过眼前这个拐角,前方忽然出现了光明。

薄蓝晨光亮成洞口的形状,宣告着这段黑暗道路的终结。

“表兄!”

商挽琴这才意识到清晨的到来,语气也开朗起来。她喜欢清晨,喜欢每一个好似希望无限的清晨。

她指着前方,说出这个谁都能一眼可见的事实:

“天亮了!”

真好,磨蹭到了天亮,如果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凌言冰已经熬不住、一命呜呼,那可就是天大的喜事了!

商挽琴美滋滋地幻想着,脸上的笑容灿烂无比。迎着晨光,她已经将地洞中的经历,还有之前那隐隐约约的怪异感受,全部抛在了脑后。除旧迎新,这不就是清晨的魅力吗?

在她望着晨光时,乔逢雪却扭过头,只望着她的侧脸。

他看见她的面容在清晨中亮起;薄蓝的晨光是冷调的,所以她的肤色也变得冷冷的,但这丝毫不妨碍她笑容中盛放的暖意。

他保持安静,一言不发,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为什么人类的笑容可以具备这样的感染力?他从来无法抗拒她的笑容。

想不到答案,但他仍旧微笑起来。真正的微笑。

“嗯,天亮了。”他轻声回答。

虽然……实际上,他的故事并未讲完。

只他又想,可那些扫兴又不无愚蠢的过往,又何必让她听见?他不想让那样的笑容消失。

他原本该继续讲,说当年在涂阳城,他遇到了非常重要的老师。后来的一天,老师突兀地离开,再不见踪影,只托了师父来寻他。

于是他跟着师父回了金陵,行过正式拜师礼,就此拜入玉壶春,学着如何成为一名驱鬼人。那一年,他九岁,离家已经三年。

他曾无比期盼,以为正如他日思夜想家人一般,家人也必定为他的失踪伤心发狂,而等他回去之后,他们必定又哭又笑,与他抱头痛哭又欢喜相拥。

但实际上,等待他的只有斥责和愤怒。

他们斥责他拜入玉壶春,斥责他选择成为驱鬼人。他们说驱鬼人不过是“百工之一”,是“贱业”,希望他回到读书的正道上来。他不愿意,他们便说他血脉存疑,不许归家。

他被赶出去,望着乔府的大门重重关上。他跪下,跪了三天三夜,天真地以为可以凭借诚心感动他们、让他们心疼,但实际上他面对的只有那冷冰冰的、禁闭的大门。

那大门紧闭的模样,曾在他脑海深处盘桓了许多年。

是师父带走了他。师父牵起他的手,告诉他“人最不应该轻贱自己”,又说他既然被世上其他人深深珍惜着,又何必苦苦强求一点血缘。

师父说:“血脉是缘,有人缘深,有人缘浅。”

这句话,他记住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一直以为这是师父自己说的。后来师父临终前,他们说起这段往事,那胡子雪白的老人呵呵笑起来,说:“那不是我说的,是你那老师说的。”

他很久没听到“老师”二字,一时怔住。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淡忘那段时光,甚至隐隐将老师的离去也视为另一种抛弃,可当师父提起,不过两个字,不过一个简单的词,就令那段时光倏然回魂。

他不禁喃喃:“老师她……”

“她一直很记挂你,虽然她不能再出现。可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好?”

师父笑着。他老人家有一种超凡脱俗的豁达,即使面对死亡,也依旧如此。

老人用满是斑点和皱纹的手,紧紧抓着他,如同想传递给他最后的力量。

“逢雪,你要记住,时刻都要记住。只要这世上还有一个人真诚地挂念着你,你就要好好活。”

第二十一章

——只要有一个人还真诚地挂念着他, 他就要好好活。

这句话,乔逢雪也记住了。

记住,并且贯彻。

好好活, 好好对待每一个人,无论遇到什么,都不忘记自己曾得到的温暖、馈赠, 也不忘记师父的教诲。

那些年间,乔府一直对他不理不睬。直到很多年后,他当上了玉壶春的门主,而且坐稳了这个位置,让玉壶春的名声更响、实力更盛,乔府的人才又找上门来,想要与他重修旧好。

那时他们变得更加没落, 不仅没有钱,连名声也衰败了,便格外盼望他能拉他们一把。

他想起师父临终时的交待,想了一天一夜, 到底答应了。

他觉得到底是亲人、是长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 如果他们悔改,他愿意原谅。其他人也都赞叹他的宽容与孝顺——这些最后看来根本无用,反而是累赘的东西。

不过,那毕竟是很后来的事。

早些年时,乔家不搭理他, 但温家早早对他伸出了手。

温伯父——也就是温香的父亲——和玉壶春交好, 时常邀请他去府里玩耍,逢年过节时他也算有了要回去的地方, 也因而认识了温香。后来“青梅竹马”一说,大约由此而来,但其实他们相处得并不多,还是后来温伯父去世、温香来了玉壶春后,他想着要多照顾她一些,才算熟悉起来。

刚当上玉壶春门主的那几年,他遇到了很多挑战。

登位时他十九岁,有很多人不服气他。有些人是不服他的年龄,有些人是不服他的病弱,也有些人就是单纯地不喜欢他。

他很头痛,很需要有一些自己的心腹,思来想去,便给塞外的凌言冰写信。他们是经常通信的,所以他知道凌言冰已经是塞外很有名的驱鬼人高手。

他邀请凌言冰来玉壶春,帮他一帮。

很快,凌言冰来了,却拒绝加入玉壶春,还不让他再叫他“凌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