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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195)

时间,忽然凝固了。

四周原本蠢蠢欲动的幽暗,也在这一刻凝固。甚至于,它们在不断收缩、流动,它们往他体内涌来,又顺着胸前那一抹冰冷流走。

乔逢雪的眼睛缓缓睁大。

胸口的剧痛清晰而剧烈,耳边的尖叫也明明白白、不可忽视。可即便如此,他也仍旧不能相信这些感觉——他无法相信自己所感知到的东西。

怎么会……怎么可能?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能缓缓低头。

光很黯淡,血腥味却浓烈;一截沉沉的刀尖穿透他的胸膛,温热潮湿的液体浸湿了他的衣服。他能听见身后“滴滴答答”的声音——血液低落的声音。

刀的主人正看着他。

她抬起头,看着他。

她的眉眼曾经是明艳快活的,像装满了世界上所有的日出、春光、风和花香,可现在它们融化在夜色中,只有死水般的冰冷。

她目光冰冷。

“乔……”

她刚开口,却因为呼吸太急而中止。她盯着他,不住喘气,但最后,当她终于发出声音时,她笑起来。

她嘴角提起,对他笑,说:“抱歉啊,之前说的规则不太正确,现在纠正一下。”

“‘恨鸳鸯’的第一条规则,青梅竹马。”

“第二条规则,蔷薇院。”

“第三条规则是……在新婚之夜当夜,亲眼看见对方的背叛。”

宛如回应她的话语,他的血液漂浮起来,向着剑网中的影子飞去。就像给画布着色一般,雪球渐渐变得鲜红;很快,风雪开始消融、消失,恶鬼再次显现出来。

在鲜血的勾勒下,刚才半透明的、轮廓模糊的怪物,变成了一道鲜红的人影。它静静站立,宛如一名身披嫁衣的女子,披散长发,面容模糊。

女鬼张开口,用无比清晰的声音唱出:

——鸥鹭鸳鸯作一池,须知羽翼不相宜。东君不与花为主,何似休生连理枝。

——何似休生连理枝……

那些曾在他体内沸腾的幽暗的力量,在歌声中不断流失。它们像被什么强大的旋涡吸引,顺着乌金刀流出,汇聚到她身上,并且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片刻后,在她身后,那些力量又重新出现。它们变成了一种略带透明的雪白色,宛如流动的冰山,驯顺地舞动、延伸,裹住了那只女鬼。

歌声停止。女鬼挣扎了一下,发出哀嚎,开始融化。但它并未消失,而是再次发生改变,这一回,它慢慢变得像一个男人。

乔逢雪看见了这些变化,但他无力干涉。

他的面色不断变得苍白,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不得不抬手扶着旁边的柱子,才勉强站住。

他的目光寸寸巡过这一切,最后再次回到她身上。她仍站在他面前,离他很近,手里握着刀,脸上带着笑,一双眼睛却冰冷无情。

“背……叛……?”他的声音中带着丝丝气音,艰难地吐出这个词。

她没说话,垂下眼。她一手握着刀,另一手在他怀里翻找什么,并且很快找到。她抬起手,指间展示着三块骨牌。它们被串成一串,在她手里风铃似地响了响。

“归我喽。多谢保管。”她甜甜地说,“所以,抱歉啦表兄……不,乔门主。可没办法,不这样做的话,怎么能引出‘恨鸳鸯’,又怎么拿到骨牌呢?”

没错,第三条规则根本不是什么婚前与他人有情。她和李棠华在宫中反复确认出来的规则,是当夜发现对方的背叛。郭家的两次新婚夜,都是女方满怀期待地嫁进来,却在当夜偶然发现情郎曾经偷情的证据。其余种种,也都如此。

他盯着她,死死盯着她。那双本该清寒明亮如星星的眼睛,现在布满血丝,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哪怕他在咳嗽,哪怕他唇边不断溢出血沫,哪怕他呼吸时都发出丝丝气音,仿佛一只破旧的风箱,他也还是那么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为什么是这种规则,要问‘恨鸳鸯’咯。”

她笑眯眯:“恶鬼规则和成鬼原因有关嘛,谁知道呢,可能‘恨鸳鸯’生前就是这种经历,所以,一瞬间的惊愕、愤怒,曾经的爱意瞬间转化为滔滔的怨恨——吸引‘恨鸳鸯’的,其实就是这种……”

“我是问——”

她没说完,因为他猛地打断了她。

他身体本已无力,一瞬间却猛然抬手攥住了刀刃。利刃深深刺入他手掌,而他竟然没有推开那刀,反而拉着刀刃重重再向自己刺来。

“——你为什么这么做?”

滴答滴答——

血液重新快速低落。

她面上一瞬愕然。

他将她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唇角抽搐几下,竟露出一点笑容。他面色惨白、唇边有血,目光沉沉,却用异常柔和的声音,笑着说:“音音……我信你有苦衷。”

“告诉我……告诉表兄……好不好?”

与这柔和的语气形成对比,是他握刀的手越来越用力。伤口已然见骨,他却宛若不觉,还是温柔地笑着。

商挽琴的手略抖了一下。

“没有为什么。”

她用力抽回刀,没有丝毫留情。他闷哼一声,痛苦地滑坐在地,却仍执意抬头,盯着她的眼睛。

“音音……”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想要抓住她,目光异常执著。

她没有避开这目光,还笑,但牙齿用力咬住软肉,眼睛也要小心地眨,不然会露出马脚。后脑的疼痛时重时轻,她也得用力撑住,才能做下去。

“这就是为什么。”她笑着,扬了扬手里的骨牌,又转身走向“恨鸳鸯”。那恶鬼已经变成了一个男人的模样,倒在地上,胸前一个黑色的空洞。男人脸上戴了一张金色的面具。她弯下腰,揭开那张面具,然后又盖回去,伸手在那空洞里掏了掏,掏出一张骨牌。

骨牌取出后,男人的身影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宛如一抹消散的魂魄。

她将第四张骨牌也串在绳子上,扭头叫:“芝麻糖。”

食鬼鸟缩在一旁,紧紧团成一团,从头到尾都在发抖。现在被点了名,它更是重重一抖,更低地将头埋下去。

“芝麻糖!”商挽琴严厉起来,“你是想看乔门主死,还是和他一起死?”

食鬼鸟再抖,到底抬起头。它眼里噙着泪,扑着翅膀飞来,悬停半空,怯怯地看着她。

商挽琴将四张骨牌往前一伸,说:“合拢它们,我知道你行。快点。”

芝麻糖无法拒绝,只能照做。银亮的光芒流淌而出,笼罩在骨牌上;它们渐渐合为一体。商挽琴身上那些雪白的力量延伸出去,也在骨牌上绕了绕。

此时,楼下的弟子们终于发觉不对,大声发出询问,又呼喝着要奔上楼。

商挽琴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只从怀中取出一沓纸。每张纸上都涂着墨迹,但这些线条都歪歪扭扭,不成个形状。这就是她最近在屋子里画的“练习的法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