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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170)

“什么时候?”

“就是,就是刚到玉壶春没多久的时候嘛……”

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概是去年,中秋过后不久,她刚收到乔逢雪送的乌金刀作为生日礼物,就琢磨等他过生日的时候,能送点什么作为回礼。他的生辰在九月下旬,相隔不远。

她打听了一些消息,得知他的生辰从不私下过,都是作为一个由头,宴请和玉壶春交好的势力,也让门中弟子一起吃吃喝喝、权当联络感情。过去,在温香父亲还在世时,他顶多会再抽空去一趟温府,吃一顿便饭。温伯父去世后,这项习惯不再继续,也就没有其他例外了。

她有些失望,还有些奇怪的赌气。原本她是想用心准备一份送得出手的礼物的,可当时她心想:既然不过是公事公办,又何须礼物?但乌金刀的人情还在,她总得想想办法。

思来想去,她就盯上了小厨房。众所周知,乔门主身子骨不好,常年喝药,而且他喝的药,不仅药方复杂,熬药的手法也很复杂,只有少数几个人会,也只有少数几个人能被信任去做这件事。

按当时商挽琴的想法,她是混不到那个“少数人”范围里的——她没打算混那么近嘛,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顽劣表妹罢了——但人类就是一种知行不合一的生物,所以她一边想着“没必要”、“用不着”,一边还是想方设法去偷偷学了那种熬药的手法。

那确实是很复杂的手法,难在法决要和火候配合,而火候又是一种很不稳定的东西,所以她失败了很多次。

可如果一个人诚心要学什么,并且锲而不舍地练习下去,终究是能学会的。所以她学会了。

但这份“礼物”要怎么送出去?难不成在他生辰当天,她大大咧咧敲开他的房门,说“表兄,今后会给你熬药的人就多了一个我,你的性命更有保障啦,你开心不开心,喜欢不喜欢这份礼物?”——那也太蠢了。虽然她给自己的人设就包含了“不太聪明”这一点,但她还是不想在他面前那么不聪明的。

所以,要怎么办?

她思考着。思考来思考去,八月过了,九月也过了。等她回过神来,他的生辰已经在一片吃吃喝喝中落幕,人们酒足饭饱地散去,剩一片黑漆漆的、月亮尚未升起的天空。

好像干了一件非常多余的事——她终于明白过来这一点,有些懊恼,早知道还是准备别的了。无奈之下,她折了一枝红梅,用法术催开了星星点点的梅花。趁着那一夜尚未结束,他还在外面送走宾客,她悄悄将那枝红梅放在他的门口,又藏在一边,等看见他回来的身影,才跑回自己的房间。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说过了吧?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缘由。”

商挽琴还是扭着脸,只盯着石桌上的棋盘看。

他一直沉默地听着,这时才轻轻“嗯”一声。

她犹豫一下,到底是装作不经意地问:“所以,那时你看见红梅,是怎么想的?”

“我……”

他一直平稳的呼吸声,极轻地颤了一颤。

第九十三章

“我……”

他罕见地吞吐片刻, 才长长吐出一口气,苦笑道:“我不能骗你,当时我看见那花, 以为……以为是哪里的敌人,竟然混进了玉壶春,用这种法子挑衅我。我有些不悦, 便让人将花拿去烧了。”

“……啊?”

商挽琴猛一回头,瞪大眼片刻,又赶紧转回去,继续盯着桌面的棋局。

有些尴尬的沉默后,她干笑道:“也、也不怪你嘛!仔细想想,那种礼物是挺奇怪的,还没到季节就开的梅花什么的……我想起来了, 难怪那段时间门中在严查细作,我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原来是我引起的!那我还挺了不起的嘛,没事没事, 是我……”

“对不起。”

她声音凝住。

“对不起。”他语气郑重起来,“虽然无心, 但毕竟是践踏了你一片心意。当初的乔逢雪,自诩眼明心亮、智珠在握,实则不过是一名自以为是还沾沾自喜的傻瓜。”

她默然,又飞快回头,飞快看了他一眼。

“也不需要用这么严重的词语形容自己吧?”她清清嗓子, “我都说了, 还是因为我的行为比较奇怪,才……”

“不是你, 是我。一叶障目、浑浑噩噩,才错将鱼目作珍珠,反而失了真正的珍宝。”

商挽琴沉默了一会儿。她没看他,却能感受到他的视线,那视线并不灼热,也没有丝毫迫人的气势,却实打实地落在她皮肤上,是实打实的分量。

她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只盯着桌面棋盘看,有些生硬地问:“表兄在下什么棋?好复杂的棋局。”

黑白棋子密密麻麻地摆在上头,彼此纠缠,有种不分你我的势头。商挽琴不懂围棋,却也看得出这棋局好似已经山穷水尽,没路可走了。

“这个?前朝留下的残局,自然复杂。”他仍倾着身,也仍盯着她。

她也继续盯着棋局,继续问:“怎么突然想起来下棋了?”

“方才闲着没事,想起以前不曾解开的棋局,就摆出来看一看。”他回答得很快,没有一丝迟疑。他的姿态也如旧,没有一丝动摇,甚至眼神变得更锐利了。

一个身子骨柔弱的病秧子,干嘛时不时冒出这种强硬和固执?商挽琴暗中嘀咕,视线一动不动,只余光注意着他。

“聪明人真喜欢自寻烦恼啊,我就不会干这伤脑筋的事。”她面上装得一无所知,用她最擅长的那种天真烂漫的语气说道,“那表兄看出解法了么?”

“不曾。”

他终于动了动,是抬手去拈了一粒果脯起来。蒸热的果脯已经凉了,表面都是黏糊糊的糖。他拈着果脯,不急吃,只在指尖转了两圈,又道:“这‘攻心局’不愧是百年残局,这么些年了,我始终想不出解法。”

商挽琴下意识瞟去一眼,重复道:“攻心局?”

“是这残局的名字。”他声音稳稳,手中仍拈着那粒果脯,“此局名为‘攻心’,传说,但凡执棋人心怀一丝杂念,便永远看不出破局之法。”

“过去,我以为自己看不出破局之法,只因为夙夜忧心,放不下许多人和许多事。”

“现在,我早已放下了那些曾以为永远不能放下之人、之事,自以为心中澄明,却仍被困于局中。”

“我不得不心有杂念。音音,你呢?”

正好晨钟敲响。一声接一声,钟声传遍京城,远远也听见“开城门”的呼喊。官兵的靴子在街上踏出急促的声响,还有一座座坊门打开的声音。

商挽琴抬起眼,看见朝霞的光芒。在天空足够清澈的秋天,朝霞是粉紫色的,很快又弥漫起浓郁的橙红,那橙红渐渐转白,愈发明亮。这是越来越明亮、越来越温暖的过程,所以她向来喜欢清晨大于傍晚,喜欢南方大于北方。

她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