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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286)

作者: 明月倾 阅读记录

卿云如今的处境,还要保护蔡婳,其实有点有心无力了。

虽然娄家二房如今在夫人里地位高得很,但年轻小姐们的世界却不同些,见效没那么快似的。

也可能是因为荀文绮的缘故,她虽然自己也没订亲,但嘲笑起别的没订亲的女孩子来,向来是很厉害的。

这次楝花宴原本没什么花可赏,景家的云雀山庄徒然名字好听,其实比萧家的猎场别苑都还小些,地方也一般,没什么好亭台楼榭,经不起赏玩。更别说比云夫人的桃花坞和秦家的芍药园了。

连娄老太君都说“景家到底不是大家,底蕴一般,从来衣裳头面马车这些都是虚的,庄园田地这些才费钱,亭台楼阁更不用说了,不富个三代,实在露怯。”

因为这缘故,女孩子们没处可玩,都聚在山庄的小山亭下,卿云远远看见荀文绮带着几个女孩子又在那缠着蔡婳,不由得皱起眉头过去了。

“卿云姐姐,竟别管她们……”黄玉琴看出她要过去,拉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

卿云不太明白,黄玉琴素来是比较正直的,想想也许是因为她婚期也定下来了,待嫁的女孩子是要比平时谨慎十倍,甚至连楝花宴也是没必要来的。

但卿云现在比以前是固执些了,还是过去了,过去了才听见是荀文绮在骂蔡婳,说着些“你别想瞎了心,山鸡也能飞上枝头做凤凰”之类的话。见她过来,才停下来。

“已经是楝花宴了,大家都要分别了,真要相处不来,就不相处了。

都是一年花信宴上的姐妹,荀郡主又何必这样苦苦相逼呢?”卿云忍不住问荀文绮。

荀文绮哪里还容她教训自己,在她看来,娴月跟贺云章,也不过是狐媚子功夫,走了狗屎运罢了,让她看不起。

更何况卿云这退了婚的,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听了这话,不但不往后退,反而嘲道:“哟,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娄大小姐呀。

你还好意思来教训我,谁和你是花信宴上的姐妹?

你自己早早订婚的时候,趾高气昂,现在被退了婚,嚣张不起来了,就说起姐妹来了?可别逗我笑了。”

对于荀文绮这个人,卿云向来是不屑的,因为觉得她就连坏也坏得低级,不如玉珠阴毒,是背后操纵的黑手。

但荀文绮的坏,因为家世和力量的缘故,破坏力却不小。

至少对于蔡婳是如此,想想都觉得绝望,已经是依附姑母的孤女,连灯油也要被斤斤计较,偏偏遇上这样的坏人,只要遇见,必要来羞辱一顿。

凌霜真不该跑走的。

“我境况如何,也不是荀郡主欺压刻薄别人的理由,荀郡主再这样下去,我要找主人家过来评理了。”卿云板着脸道。

荀文绮也知道她说到做到,不敢再闹,但还是怒道:“你知道她干了什么,你就这样袒护她?

你当她是什么好东西,她处心积虑谋划自己的婚事……”

“无论蔡婳姐姐干了什么,自有世道来审判她,我们同为女子,又何必再雪上加霜呢?”卿云平静地问荀文绮:“若是荀郡主这么眼里容不得沙子,怎么不见去审判外院的男子呢?

当初姚家公子拿着帕子来羞辱我们时,怎么不见荀郡主挺身而出呢?

依我看,荀郡主也不过是打着正义的旗号,来替自己泄愤罢了。”

“你放屁!”荀文绮气得骂道:“我要泄什么愤?”

“我不知道荀郡主要泄什么愤,我也不在乎,只是提醒荀郡主罢了。”她声音不高不低,却异常清晰地道:“就算凌霜一辈子不回来,这世上的东西,该你的总是你的,不该你的,费尽心机又如何。

荀郡主是高门贵女,我原以为,像我们小门户出来的,都有自己的尊严,何况荀郡主这样的高门贵女,更该有自己的操守,自己的原则和尊严。”

卿云这番话,大大地刺伤了荀文绮,不然她不会气到破口大骂。

卿云并不理她,而是带着蔡婳走了,等走到没人的地方才道:“虽然凌霜走了,但我们仍然是一家子姐妹,蔡婳姐姐有事应当找我们帮忙,不要自己一个人扛,俗话说,猛虎也怕群狼,她们又是惯爱以多欺少的,要是姐姐被欺负了,凌霜回来,我们也不好交代呀。”

她是笑着说的,也是世家小姐的礼仪,凡事都要云淡风轻笑着说,要是以前,蔡婳也是无比周全的,这次却没有笑着回答。

“我想,我只是压根不在乎了。”她这样说道。

卿云心中隐隐不安,她们站在离小山亭不远的石阶上,地势正在山坡半腰,看得见满山的树木繁盛,这季节是楝花的季节,楝花其实极小,远看如同一团又轻又薄的紫雾,又不如桐花开得热闹,楝花的叶子比花还多,那点紫色点缀在满树绿叶之间,稀薄得可怜。

“对了。”卿云强打精神笑道:“娴月还托我送给姐姐一支楝花簪呢,精致极了,和我头上戴的是一对,月香,还不拿出来给蔡婳姐姐看看。”

蔡婳在这点上和娴月是像的,都喜欢这些精巧的物件,其实卿云想想真替她可惜,她像极了娄家三姐妹拼在一起,卿云的守礼,娴月的玲珑心思,乃至于凌霜的超逸眼光,她都有,偏偏被困在自己的窘境中,实在是虎落平阳,龙困浅滩。

她拿出楝花簪,是想让蔡婳转移一下注意力的意思,没想到蔡婳也只是称赞了一句“果然精巧。”就继续把眼睛转去看楝花了。

卿云心中不忍,还想说点话开解她,偏偏她是没有急智的,不像娴月和凌霜,常常斗嘴快得很,一句话就惹得人又想气又想笑。正犹豫呢,却听见蔡婳道:“卿云,你觉不觉得很讽刺?”

“什么?什么讽刺?”卿云不解。

“你看,这满山的楝花年年开,二十四番花信宴,年年以楝花收尾,殊不知楝花的果子极苦,楝花在民间的别名,都叫苦楝子,一代代女子却在花信宴上决定自己的终身,是不是冥冥中早注定,无论花事再美,最终都是苦果收场。正应了凌霜的话……”蔡婳看向小山亭中的女孩子们,道:“你看,今年的女孩子们辛辛苦苦从冬天忙到春天,其中更有荀文绮和玉珠碧珠这样不择手段费尽心机的,但究竟几人能得到美满婚姻?夫人们的今天,就是她们的未来罢了。”

卿云被说得心中悲凉,仍然勉强笑道:“虽说如此,但世上的事哪是一棵小小楝花可以注定的?

女子虽难,也有人能尽力过好自己的生活,甚至还庇佑别的女孩子的。像云夫人,像我母亲,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

远的不说,娴月的姻缘就很美满啊,你又何必自苦呢……”

“是呀。”蔡婳淡淡道:“要不是娴月,我也不能看清楚的。”

卿云的消息是一点不灵通,不知道她和赵擎的事,自然听不懂她话内意思,同样是权臣,同样是家族差距大,甚至娴月的商家女母亲还不如蔡婳家的国子监出身清贵,但贺云章偏偏能为娴月大张旗鼓提亲,震惊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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