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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楼一夜听春雨(126)

作者: 明月倾 阅读记录

娴月憋着气,催促小九,见他们慢了点,顿时不悦道:“怎么套个车也这么慢,还回不回去了。”

小九哪里敢说话,只唯唯诺诺道:“马上好了,桃染,你陪小姐说说话。”

贺云章只是一言不发,娴月手指敲打着手炉,恨不能把手炉从车窗里扔出去,砸他一下。让他气定神闲,稳坐钓鱼台。

“小姐一定要回去吗?”他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回去,留下讨嫌不成?”娴月最会说怪话:“大人公事这样繁忙,我怕耽误大人去抄家,晚了犯人可就都跑光了。”

贺云章也只能无奈地笑。

娴月不好好说话,他也只能叫桃染。

“对了,桃染姑娘,记得提醒小姐,寿礼里有一份,是单独给二房的。”

什么寿礼?

娴月一头雾水,但又不肯露怯,只看桃染一眼,桃染也只能老实答道:“知道了。”

说话间小九已经看着车夫把马套好了,娴月顿时就要走,见贺云章还不挽留,更加生气,道:“快赶车,别赖在这里了,咱们这样的贫民丫头,怎么配在东渡头观风赏月的,快腾出地方来,让荀郡主来陪贺大人说话,是正经。”

怎么又拉扯上荀文绮了。

饶是探花郎才智过人,也想不通这里面的弯弯绕,只能认输道:“既然小姐回去,我也回去了,今天其实没有公事了,只明天要进宫去赏花。”

他以为娴月还在为公事生气。

“关我什么事。”娴月道:“贺大人从来不去什么花信宴的,横竖迟早有官家赐婚,跟咱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咱们还是快走吧。”

她催得起劲,没想到小九真这样笨,说套车就套车,催快走就快走,娴月话音未落,马车就跑了起来,一下子就跑出老远,娴月也不好发脾气,从车窗户偷偷看了一眼,见贺云章还呆呆站在雨里,又有点后悔。

花信宴如同催命,一宴跟着一宴,眼看就要结束。

好不容易偷得半天闲暇时光,却说了几句,就成了这样,明明天色也不晚,雨也不大,他最后那句话,是不是也在遗憾这次一面就这样匆匆结束了呢。

谁让他要聊抄家来着。

娴月平时最嫌弃女孩子为了一点若有似无的情意患得患失的,花信宴上见得太多了,就连黄玉琴也不能免俗,整天在那琢磨对方有没有看上自己,太没出息。

她自然也不会多做纠结,只是直接回了家,一进家门,别的事不干,先叫桃染。

“去,跟黄娘子一起,去找三奶奶问,这次寿礼,贺云章送了没有,是不是有一份是给二房的。

别私下问,选在老太君在的时候问,当着老太君,她要瞒也不好瞒。”

其实确实是回来得太早了,连黄昏都没到,她坐在窗边生了一会气,瞥见镜子里自己的模样。

早知道就不这样随意了,本来是因为要回绝赵修去的,所以故意没有盛妆,其实就算要显得随意,梳个慵妆髻也是好的,京中的慵妆髻是不能参加正式宴会的,但如果跟唐时的倭坠髻一样反绾髻心,配上珍珠流苏,闲散惬意,正适合这样的春雨天。

谁能想到呢,自己会忽然想去看雨。

偏偏每次都撞到不好看的时候,真是讨嫌的家伙。

元宵节的珍珠,桃花宴的桃花妆,云鬓花颜,全是白弄了,就连小幺凤簪子,他也是从别人那看到的。

大概冥冥之中就有这样的天意,要让他错过。

但就算错过了,他仍然眼巴巴地赶过来,陪自己看一场雨。

其实也怪自己。

娴月从来最会摆弄人心,自己的情绪自然藏得更深,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到他面前,总是格外娇纵。

要是外人听见,一定要说她轻狂,别人不说,连桃染都带出来了。

今天渡口边,桃染一脸提心吊胆的模样,娴月说一句,她抖一下,显然在担忧——这可是捕雀处的贺阎王,小姐怎么这样和她说话。

但娴月就是知道,他不会生气,不仅不生气,还得微微笑着,耐心听着,才故意那样说话的。

但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发脾气走呢。自己真是气昏头了。

谁让他要和荀文绮做表兄妹呢!

娴月正没出息地在窗前生着闷气,那边黄娘子喜滋滋地带着桃染回来了。

“还是二小姐厉害,”她一进来就夸奖娴月道:“怎么就知道三房瞒了东西,还好问了,不然她们怎么会交出来。大小姐也在老太太跟前,说‘对,贺大人是送了礼的,我忘了跟娴月说了’,二小姐听听,咱们家大小姐多老实,就没想到问清楚送了什么,差点全落到二房手里了。”

娴月兴致一点不高:“送了什么破东西,我看看。”

她嘴上嫌弃,其实顺手已经把礼单接了过来,黄娘子让丫鬟把抱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道:“小姐你看,其余东西都寻常,只这个匣子里的东西好……”

娴月见她卖关子,顺手就打开了。

刚开始看见匣子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看到盒子里明黄签子才反应过来。

都说姚家暴发户,尤其是赵夫人,带领一众夫人,笑姚夫人眼皮子浅,没见过好东西,御赐一点什么,都恨不能贴出来。

其实赵家的行事风格,在真正世代簪缨的大家眼里,也是一样的暴发户罢了。

赵修送鹿血膏,御医院的印,进上的明黄签子,都直接露在外面,恨不能看见的人都知道这是官家赐的。

但贺家的东西,却另外拿个锦盒盛着,不是收礼的人打开来,谁也不知道是什么。

鹿血膏何其珍贵,只供应老太妃这样的辈分,连官家自己都用得少,要赐,也是赐给近臣中的近臣,赵修那份,是他父亲赵擎的。赵擎既然有了,贺云章怎么会没有呢。

先前娴月还生气,怪他不出言挽留,非云淡风轻说什么寿礼。等看到寿礼才明白。

他要说的话,都在这份礼里。

就跟他说的诗,要到看见那景色,才恍然大悟一样,娴月直到看到这份礼,才明白他在说什么。

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拒绝了赵修的鹿血膏,说她故作清高,拿捏人心,背地里不知道骂了她几千句狐狸精,娄家不过寻常门户,商家女生的女儿,怎么可能不想嫁给赵修,不过是耍把戏罢了。

而贺云章说,那又如何,不过一份鹿血膏,人言纷纷,不过介意,其实我早就随手送给你了。

真是笨蛋。

他竟然以为,娴月是为了这些烦心事而去看雨的。

人言纷纷,娴月从不介意。

亲近的人知道,她有三分委屈,就装作七分,但就连这份装,也只对最亲近的人使用。

就像娄二奶奶做了虾,她不对卿云说,不对娄二奶奶说,偏偏对着凌霜说,把凌霜气得半夜都睡不着。她就这点坏,全用在身边人身上。

她不去看雨,探花郎怎么会来呢?

第68章 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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