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新山道:“三分之一的庄稼肯定废了,还有大概三分之一的苗黄叶了,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
要是早知道……
可即便早知道,没有真的经历,他们会提前挖渠吗?
不见得。
但赵新山能确定,看见那么多泡烂的庄稼,所有人都后悔极了。
然而赵柯听完,心态不一样。
她特别高兴地说:“那就是说,咱们保住了起码三分之一的庄稼呢!”
赵新山和许副队长、牛会计都是一怔,想一想,要是这么算,还真是。
没有排水渠以及整个大队将近半个月的努力,没准儿连这三分一的苗都保不住。
他们最了解十里八乡各大队的情况,其他大队没有排水渠,硬是熬着靠着等暴雨停,没准儿现在地里都是排不出去的水。
事实上,他们也没猜错,各大队的受灾情况报上公社,一对比,就赵村儿生产队损失最小。
好些个大队庄稼全毁了。
除赵村生产大队,所有大队的大队长现在都在跟段书记、吴主任哭:“秋收没法儿交粮了……”
赵新山来之前神色多忧愁,现在就显得多突兀,正琢磨着是不是也哭起来,不然他们大队得吃亏的时候,段书记点了他的名。
“赵新山同志,跟大家伙汇报汇报,你们赵村儿生产大队是怎么保住一半儿庄稼的?”
赵新山沐浴在其他大队长不解、嫉妒的目光中,懊悔:早知道就让赵柯过来了,她说得肯定比他好听,一定能在各大队狠狠出一回风头,扬扬赵村儿大队的名头。
但赵柯没在,他只能干巴巴地叙述起,他们赵村全体社员是如何在大队的年轻干部带领下,突破万难,守住庄稼的。
赵新山好权,可该是赵柯的功劳,他这个大队长一丝不占。
而且赵柯是他们赵家的姑娘,是赵新山侄女,赵新山也有资格在这儿骄傲。
他也确实当着公社领导和各大队的大队长狠狠地骄傲了一通。
“我们大队可不像有些大队,放着知识青年不好好利用,也不大胆提拔年轻干部。”
“像这次,我一力提拔的年轻妇女主任就很好地发挥了积极的模范带头作用,全体社员各司其职,充分发挥了所有人的力量,才最大限度的保住了集体财产。”
这自卖自夸,一点儿不干,相当有技巧。
一个没落下,还突出主要。
第56章
赵新山去公社送报告, 赵柯和许副队长在村子里组织开会,就村子里目前面对的所有挑战和困难进行讨论,准备带大家伙收拾残局。
以前开会,除了赵村队委会的人, 也就是带上村里德高望重的一些长辈, 余秀兰是唯一一个参加会议的女性。
而这一次, 赵柯提议, 将所有知青都叫过来,一起开会。
她的理由很充分, 一人计短, 人多计长, 通过这一次的暴雨, 村里应该充分认识到知青们不可忽视的作用。
其他人没意见。
于是这一次会议,除了赵柯、许副队长、牛会计、保管员何东升以及村子里德高望重的几个长辈,还有顾校长吴老师夫妻、唐知青以及傅杭等知青点的其他知青。
本来大家都没想起来胡和志,是赵二奶找过来, 说凭啥不叫她孙女婿, 众人才又想起胡和志来。
实在是他这个人,很神奇。
暴雨的时候,全村出动,他两天就闹病了。
赵二奶和赵芳芳一个老一个哺乳期,还去赵建国那儿帮着打下手,他在家一直养病养到暴雨结束。
但他整个人都瘦成麻杆儿了, 出现在大队办公室的时候, 没人能怀疑他是装病。
不过, 大队也不关注他, 人齐了就直接进入主题。
粮食问题是全村问题, 也是目前最紧要的问题。
仓库里堆了半仓库的霉粮,全村都在问大队能有啥安排,能解决他们今年冬、明年初的粮食问题。
田里还那么多半死不活的苗。
一方面得保证明年留种,一方面秋收分粮艰难,而且还有往上交粮的份额。
许副队长说:“隔壁李村大队也受灾严重,今年这种情况,公社交粮应该会有所减免,没准儿也会有救济粮款,只是具体啥情况,得等大队长从公社回来再说,先不考虑。”
他们只讨论眼下村子的苗和霉粮怎么处理。
刚开始知青们还比较拘谨,只听村里其他人讨论,但其他人对黄不拉几的苗都没有办法,说起霉粮,发芽率低,没法儿留种,又比较丧气。
社员们讨论不出好的建议。
赵柯就点名知青:“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傅杭手里摆弄钢笔,没有发言。
其他知青面面相觑,刘兴学比较积极,急于表现,“庄稼黄叶,追肥兴许能救过来,不如买点儿化肥回来,上到地里。”
许副队长等人全都摇头。
谁不知道化肥好,但大队没钱买。
刘兴学还想劝:“庄稼是命根子,起码熬过明年……”
赵四爷他们直接否决:“我们要是有钱,就不愁熬过明年了。”
刘兴学默然。
这时候,傅杭淡淡地说:“可以用霉粮做肥料。”
刘兴学眼睛一亮,“对对对,我家以前用豆子泡过水,浇地之后,都会长得特别好。”
用粮沤肥,十里八村儿都没有这么奢侈过,一群老农一听,全都满脸的心疼。
“那么多粮呢,多败家啊!”
“就是,这要是传出去,咱们赵村大队不得被人戳脊梁骨啊。”
“不行不行。”
傅杭没说话,刘兴学就着急地争辩:“霉粮不能吃,放着也是浪费啊,还不如发挥作用。”
以赵四爷为首的长辈们仍然有些抵触。
莫说他们,许副队长和牛会计三人都下不了狠心这么干。
赵柯在笔记本上记下刘兴学说的方法,“扔了也白瞎,要是能帮助地里的苗活下去,甚至长得更好,也算是发挥余热。”
她支持,刘兴学面上一喜。
而赵新山等人即便仍然犹豫,也都开始考虑用粮食当肥料是否可以实施。
赵柯却是看向傅杭和刘兴学,提问:“这毕竟是粮食,去年全村一年的心血,用来做肥料,怎么做能最大化地发挥作用?”
“沤肥需要多长时间呢?来不来得及救活黄叶的苗?”
刘兴学不知道,傅杭也只是听过,不知道具体的方法。
但是,傅杭道:“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沤肥池的粪先追一部分,霉粮沤肥我们可以再查查资料,之后再继续追。”
确实。
赵柯边在笔记本上记,边跟赵四爷他们商量。
耕种最有经验的,还是老农民们。
赵四爷道:“上过粪的田,明年不上,也比没上过的地肥沃。”
那就是可行。
这个问题暂时过去,赵柯提起村里的房屋情况,房子得抓紧修,不过那几家需要修房子的自行组织成队,直接修就行,不用大队再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