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矜予身子微顿，他正要解释，只听宿九州忽然道：“不是逻辑链，是污染物。”
赵狠：“啊？”
宿九州不动声色地看了愣着的青年一眼，笑道：“我从首都带来的，就在我的口袋里。要看看么。”
“那不用了。我这就去找个医疗仪器过来。”
赵狠说着就要去找医疗器械，萧矜予望着站在身旁的男人。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他单手插在口袋里，仿佛真的握着一个神秘污染物。冷峻深刻的眉眼微微笑着，朝萧矜予眨了眨眼。
萧矜予：“……”
……
A08-伊甸园，是一个水火不进的人。
赵狠派人从医院调来了专门测量心率的仪器。最新医疗科技的进展，使这台机器能不接触人体，直接在玻璃牢房外，就能探测到心脏的大致活动。
胡孝康在伤心。
这是一种无法抑制的伤心。
他明知道只要自己伤心，就会心痛，这种心痛还会被检测出来，等于是被抓住了软肋。可他无法控制。
这位顶级的五级用户，可以在外表强撑镇定，却没有办法停止伤心。
仪器面板上清晰地展现出一颗椰子外表的心脏在以极快的速率异常抽搐，萧矜予抬起头，看向那个淡定坐在塑料椅上的男人：“果然，你的第一个儿子胡思安，对你影响很大。”
直到现在，他也无法伪装情绪。
然而这一次，伊甸园只是笑了笑，却不再开口。
萧矜予：“你和他相处时间应该是最长的。就算他是2024年就死了，那他当时也已经八岁了。你们至少相处了八年。而你之后的八个孩子，你最多只陪到两岁，就抛妻弃子地走了。”
伊甸园还是没有开口。
萧矜予皱起眉头：“你不肯说话了。”
伊甸园这次倒是道：“确实。”
“因为我们抓住了你的痛点。”
“是啊，你们抓住了我最大的弱点。只是很可惜……”肥硕的胖子扬起那张圆饼似的脸，望向玻璃天花板上那盏吊着的吸顶灯。灯光很亮，普通人直视这样高瓦数的灯光应该会流泪，可他是A08。他没有一点不适，反而通过刺眼的光芒看见了藏在中心那一连排璀璨的led光源。
胡孝康突然说了句题外话：“越是强大，就越是不会被这些虚无的伪装所欺骗。灯的中心，反而是黑的啊。”
赵狠：“你说什么？”
胡孝康忽然看向萧矜予：“这是我的弱点，是我的软肋。但他已经死了，我也快死了。”他坐在塑料椅上，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唉，我不懂，你们为什么非要纠缠于我使用逻辑链杀人的动机。我都要死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新的受害者了。就算我确实和第一个孩子有感情，那又怎么了。亲生孩子死了，几十年后父亲想起来依旧伤心，有问题吗，很合理啊。”
仿佛想通了什么，伊甸园突然坐直了腰，他似乎是想要说服自己，一连说了三遍：“我很伤心，我很难过。我想他了，我就是很伤心。”
萧矜予：“你——”
刷的一下，伊甸园看向他，一张佛像似的脸冰冷而无颜色。但看清萧矜予的脸庞后，他慢慢地笑了起来：“你的父母不为你哭泣，不意味别人的父母就不会为自己的孩子哭泣。”
萧矜予的心骤然一沉：“你到底什么意思，你是不是认识我的父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伊甸园疯狂地大笑起来。
***
“我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把柄，要挟伊甸园，协助我们进行调查。”赵狠神情严肃，“萧矜予，宿上校，我也知道，很明显这是一起不简单的逻辑链事件。”
普通的逻辑链事件，大多分为两种。
第一种，是用户恶性犯罪事件。
不是每个用户都拥有高尚的品格，逻辑链的觉醒是不分人的。一些本就品行恶劣、有犯罪企图的人，觉醒逻辑链等于帮助他们多了一个犯罪的手段，也很难抓捕他们。
第二种，则是用户即将崩溃，走投无路开始进行一些报复社会的行为。
神圣献祭一手策划的摘头游行也算这种。一位强大的五级用户快要崩溃了，她无法接受自己即将死亡的事实，便想方设法，用杀人的途径来提升自己的逻辑链，寻求活路。
萧矜予：“胡孝康的行为不像和逻辑崩溃有关。他做这些事，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即将死了，逻辑崩溃只是一个契机。他并不畏惧死亡，他做这些，只是因为他想做。”
赵狠赶忙道：“我也觉得是这样！他不怕死，他根本不怕逻辑崩溃。他回中都，是想魂归故乡；他使用逻辑链杀人……大抵是心理变态。他追着插画师不放，是担心插画师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萧矜予：“问题的关键，就在他死去的那七个孩子身上！”
宿九州：“验尸？”
萧矜予和赵狠一愣，看着说话的男人。
宿九州笑道：“胡思安暂时不知道死于何处，但其他六个孩子是有死亡证明，也有母亲的。唔，除去第六个死于火灾的孩子，应该是真的正常死亡。其他五个应该能找到尸体，看看具体的死亡原因？”
赵狠点点头：“我这就找委员会，让他们和海都、青州、首都各地的委员会联系。我记得青州是有习俗，不喜欢火化，而是遵循乡下规矩进行土葬的。他们部分地区保留了土葬的传统。要是能找到尸体，我们就可以进行验尸。但是我有一个疑惑。”
“什么？”
黑皮汉子挠着头：“为什么，你们两都非常想要知道，伊甸园三十六年内死了七个孩子的真相？”
萧矜予露出古怪的神色：“……你真觉得只是意外？”
“没有，很可能就是伊甸园自己杀的。”
“那你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千方百计杀害自己的亲生孩子？”
“为什么？提升逻辑链？这种方法神圣献祭使用过，大范围地使用逻辑链，可以提升逻辑因子浓度，或许就能升级。”
萧矜予：“那可以随便把路人捕获进自己的逻辑链，没必要杀自己的孩子。”
赵狠愣住。
『你的父母不为你哭泣，不意味别人的父母就不会为自己的孩子哭泣。』
萧矜予神色平静，淡淡道：“宿上校曾经说过，用户需要保持思考。但思考不仅仅是推理揣测，更是一种直觉。”
听青年提起自己的名字，宿九州笑了：“有道理哦。”
萧矜予瞥了他一眼：“我觉得，伊甸园那七个孩子的死，没有只是提升自己的逻辑链那么简单。”
……
“我这就联系李笑笑！”黑皮壮汉拿出手机，拨打电话。手机刚接通，他才说了个“喂”字，只听音孔那头传来女性惊讶喜悦的笑声：“正好打算给萧矜予发消息，没想到你的电话就来了。你们已经从地底监狱上来了？”
地底监狱信号极差，不是返回地面，是无法打电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