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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视角(232)

专业的事,果然需要专业的人来做。

短短十分钟,插画师看出的东西,已经远超萧矜予和宿九州两人几个小时的分析。

蒋维再仔细看了几遍,他抬头道:“从画作本身能分析到的东西,我大概心里已经有数了。接下来我就用逻辑链,对它进行更深刻的分析。”

话音落下,男人走到桌子的正前方。

萧矜予和宿九州主动向旁边避让几步,并移开视线。

——不询问、不窥探他人的逻辑链,是一种最基本的礼貌。

房间的正中央,明亮的灯光下,只见男人双手轻轻按在桌子两侧,身体前倾。他以一种虔诚又专注的目光,贪慕地凝视着眼前这幅普通平凡的新手画作。

空气中,一种无形而浓烈的气息令萧矜予手指微动。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想要按上眼皮,开启第四视角。

一只手倏地拉住了他。

萧矜予回过神。

宿九州松开手。

萧矜予默了默:“谢谢。”

宿九州微笑道:“不客气。”

不用开启第四视角,萧矜予也能想到,此刻在这间窄小温馨的房间里,应该充斥满了密密麻麻的逻辑因子。

其实宿九州不拉住他,他也不会真的使用逻辑链。

他不会窥探别人的秘密。

过了许久,蒋维舒了口气,专注的目光从这幅画上挪开。

萧矜予二人一起转过身。

蒋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他先是张了张嘴,又闭上。接着他看了那副画一眼,才回过头,神色有些沉重:“情况比我想的要复杂一点。刚才和你们分析这幅画的表面信息时,有一些事是我没有说的。”

萧矜予皱起眉:“你的意思是,有什么特殊情况?”

蒋维郑重地点头:“没错。一般情况下,我看一幅画只需要多观察,都能猜出作画者的性别。男性画家和女性画家在笔触、用色、视角等方面,是有差别的。比如正常女性能看到自然界中的180万种颜色,男性只有130万种。当然,我有时也会猜错性别,这很正常。”顿了顿,他的声音严肃起来:“而我刚才看这幅画时……我没猜到对方的性别。”

宿九州眯起眸子,抓住关键词:“你说的是没猜到,而不是猜错。”

“对!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我感觉不到他的性别!这幅画本身没有任何笔触的性别差异,用色也没有,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空的。

“之后我再使用逻辑链,查看了一番……依旧是没有!而且是,什么都没有!”

萧矜予:“什么叫没有?”

蒋维深吸一口气,他面色凝重:“我的逻辑链大概是什么,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萧矜予和宿九州没有吭声,表示默认。

蒋维继续道:“我能通过观察一幅画,了解这幅画上所赋予的情感,内涵。包括但不限于作画者的绘画意图、他想通过这幅画表达的东西,甚至是一些他本人在作画时的情绪和思想。

“可是在这幅画里,什么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我闭上眼,满目只有无边无际的空旷!他甚至不是漆黑,漆黑往往代表的是一种压抑痛苦的情绪,可他就是空无一物。什么都没有!”

蒋维:“我给你们举个例子。如果此刻你们闭上眼,你会看见什么?”

萧矜予闭上了眼,他回答道:“一片黑色。”

“对。但如果你只闭上一只眼呢?你另一只眼看到的是什么?”

几秒后,青年睫羽微动,睁开了眼。

蒋维叹了口气:“虚无,就是这种虚无。这不可能,这不合理!任何人在每时每刻,都一定在想着些什么,在饱含着某种情绪。哪怕是在微弱的,他都一定有情绪。可这个人没有。他什么都没有。

“起初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于是我又试了三遍。但是依旧空无一物。

“不是作画年代的原因。我曾经看过最古老的一幅画,是存放在首都博物馆仓库里的《韩熙载夜宴图》。我使用逻辑链观察那幅画时,也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微薄的灿金色情绪。而这幅金鱼图才画了二十多年,最多三四十年,绝对和年份无关。”

宿九州突然插嘴道:“你刚才说这幅画已经画了多久?”

蒋维想了想,给出一个更准确的数字:“三十五年以内。你们不知道吗?”

萧矜予也反应过来,他和宿九州对视一眼。

萧矜予:“那看来,我们原本推断的很多东西都错了。这幅画的作者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我而画的这幅画……

“这幅画的年龄,可能比我还大。”

第118章

灯光明亮,空气中弥漫着刺鼻浓郁的消毒水味。

这间病房在VIP病区的最里面,周围的五间屋子都没人居住。李笑笑敲门进入时,负责看护的工作人员朝她点点头,走出病房。

李笑笑看向病床上的中年妇女。

妇女的双眼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纱布,脸色惨白,嘴唇也毫无血色。监护仪器显示病人的身体各项数值非常稳定,她似乎还在昏迷,但李笑笑知道,就在五分钟前,这位无辜的受害者已经醒了。

心中叹了口气,李笑笑走到病床边,拉了张椅子坐下:“王阿姨,我是萧矜予的朋友,我叫李笑笑。你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中年妇女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开口。

哪怕是现在,病痛也没有立即消失。王阿姨还在承受身体的剧痛,同时又要接受自己已经失去双眼的打击。她至今没有缓过神。

作为用户委员会维护部负责人,李笑笑算是半个后勤人员。她放缓声音,用温柔平和的语气,轻声道:“突然遇到这种事,任何人都难以接受,但是有一些事,我必须得向您核实一下。有件事我没有说,王阿姨,我除了是萧矜予的朋友外,还是国家辐射研究小组的工作人员……”

听到“辐射”两个字,王阿姨身体一震,脸庞忍不住朝向李笑笑说话的方向。

李笑笑说出了那个名字:“A型辐射事件。是的,这场灾难已经过去了,但其实过去的二十六年,各种小范围爆发的辐射事件并没有真的停止。去年中都市的摘头游行事件就是其中之一,而现在,您或许也遇到了一个单人爆发的辐射感染。”

“那、那……”沙哑焦急的声音响起,王阿姨急忙道:“那怎么办,我会死吗?这是什么辐射,我什么时候被辐射了?你是谁,快告诉我啊。”

怀柔政策不是在什么时机都适合使用,安慰和宽抚也不是目前受害者最需要的。

对于一个经历过A型辐射的成年人,只需要说出“辐射事件”这四个字,所有从那场灾难中活下来的幸存者,都会尽一切努力,协助官方避免新辐射事件的诞生。

李笑笑正色道:“目前还不能确定这次辐射事件的影响,所以我需要您的帮助。王倩文,现在请你认真、仔细,尽全力地回忆一下,2047年1月21日,也就是你从萧矜予家门口帮他拿那个黄色大箱子快递的那天,你都去过哪儿,见过谁,碰到过什么特别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