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悦本性非常善，不然也不会在预感到灾难之后，便义无反顾地接近自己所能，甚至拼着自己的纠结也要尝试最大限度拯救更多人类的生命。
所以看到眼前掠过的场景，哪怕知道这些仅仅是幻像，她还是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帮助这些人。
而她潜意识里似乎知道，自己能做到。
她差一点，便从自己所在的看、听境界中走出去了。
只差那么一点点。
但是她终究没有。
只因为在即将迈出步子的那一刻，忽然一个她曾经听过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荡：“不要做任何事，不要动作，只听，只看……”
那是不知多久之前，一个叫革铜的人对她说的。
乔悦只觉得在这一刻，那飘渺甚至柔和的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如撞钟声般，来回的飘荡，撞击，盘旋，并一声大过一声，震得她心神激荡，不敢轻举妄动。
而仅仅一刹那的迟疑，眼前景象已换过几十百千年景。
末世……就这么过去了。
奥帕斯人活下来了。
末世之后，它们的星球看上去满目疮痍，却不过几年的时间，“伤口”快速愈合，再看不到之前破败凋零的景象。
乔悦心神剧震，直有几分顿悟——对于星球来讲，所谓毁灭恐怕不过是几处擦伤，转眼便好。
唯独星球上的生命凋零之后再绽放，但却已经换了颜色。
奥帕斯人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末世，对星球的敬畏不断加深，也在不断地改变着自己。它们开始向外星球进发，开始不局限于一颗星球的束缚，开始分化和繁衍。
之前革铜说过，奥帕斯人对星球有着近乎信仰的情感。
可乔悦看过所有一切之后，只觉得信仰不过是对那令人绝望力量的屈服罢了。
况且可以看出，即便是奥帕斯人，也并非全部信仰星球意志，认为生命必须遵从这种意志。它们有认为星球意志爆发时，就应该逃离星球；也有人借着星球意志的名号招摇撞骗……
而其中最极端的，就演化为今日她所见的狂热者。
只是乔悦在观看过了他们的历史之后，就明白这些所谓的狂热者，其实本质上是一种种族利己主义者。它们宣扬自己的信仰，推行这种信仰，并以信仰名义限制其他星球上生物的进化，让它们接受星球意志的“屠杀”。这些所作所为，其实都是为了保证自己的种族，奥帕斯人种族，在宇宙中能保持领先地位，而不被其他种族威胁罢了。
乔悦冷眼看着这些人的发展。
此刻她已经将时间流逝的速度调慢了一些，希望能尽量多看看他们的发展细节。
她既然要对付他们，就要更了解他们。
在观看的过程中，乔悦也顺便看到了奥帕斯人的星际发达历史，看到她使用过的星际交易平台是如何建立的。甚至还发现奥帕斯人借着星际交易平台宣扬他们的科技，统治星域。
乔悦不禁摇头。
看来虽然星际交易平台上的东西，确实为地球人带来不少好处，可确实也限制了地球的发展方向。
如果人类真的能迈过现在这个坎，再继续发展，可不能留着这个交易平台了。
革铜虽然说仙人并没有与普通人差距那么大，比想象中差得很远，却实际上还是有所不同的。
至少在他握住乔悦的手那一刻，看到她缓缓闭上眼，便瞬间察觉到这个人类女子的身上，发生了连他也无法企及的事情。
革铜拉着她的手，感受着那上面传来的温暖。
这让他有几分沉迷和眷恋。
但是下一刹那，他便看到乔悦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快速颤动起来，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皱，好像很不安。
再接下来，她睁开了眼睛，如许久不见的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革铜心里一惊，却面上不动声色：“如何？”
乔悦眨眨眼，将刚才的陌生感驱散，迟疑半晌，道：“我知道他们的弱点了。”
说着，她看向遥远遥远的地方，地球只是一个隐约的蓝点，看不清具体。
那里，有她曾经牵挂的生命，和她必须解决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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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悦再睁开眼，看到革铜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结束了刚才旁观时光的状态，回到了自己的现实之中。
通过与革铜的交流，她了解到自己进入那种状态，不过几秒钟的时间。
可偏偏这几秒钟对乔悦而言，竟仿佛千万年久远。
乔悦一边让革铜带自己回到地球上，一边问：“你是怎么知道这种方法的？知道我可以看到过去？”
革铜笑了笑：“是你父亲告诉我的。”
“我父亲？！你见过他？他在哪？”乔悦追问。
革铜摇摇头：“我没有见过他，但是……”他的眼神有一阵迷茫和敬佩，“我参透了他留下的信息。”
说到这里，他问乔悦：“你还记得当时你拿到了你父亲的线索，让我帮你去寻找的事情吧？”
乔悦点点头。
“我其实很快就按照那线索，找到了你父亲最后出现的地方。只不过，那里已经再没什么有用的东西了。”革铜道，“不过我后来重新整理了一下你给我的东西，发现里面有一些自相矛盾的地方。我发现，有一个影像资料的时间似乎不太对。你父亲在某一次出现的时候，年纪似乎变得特别大，下一次，又年轻了……”
乔悦心里一动，似乎有所领悟。
革铜看着她，继续道：“后来，我终于确认了。所有影像确实是你父亲，只不过不是同一时间的他。”
“穿越时间。”乔悦道。她自己也经历过刚才的事，立刻想到，父亲恐怕也是做到了她所做的这些，甚至更加前进一步。
他恐怕早已经在人类世界的长河中观看了许久了。
“只不过他做出了不该做的事，再也回不到你面前，回不到咱们所在的这个世界了。”
乔悦听革铜这么说，身子微微一颤动。
她的神情，不像惊讶，倒像是早料到这一点。不过她脸上的悲伤倒是隐约有几分。
这对于乔悦来讲，是非常难得的。
因为她天生表情缺失，能做出某些神情，必定是情绪到达了极点。
革铜不欲再细说，只道：“你果然已经猜到了。”
乔悦点点头：“当时我进入那种状态……暂且叫穿越时间的状态吧，我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你让我不能动，只能看，只能听。后来我有几次差点出手干预，差点就忘了你说的话。不过在动的一刹那，我忽然明白了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历史是不可改变的，哪怕对于他们来讲，时间也容不得丝毫的扰乱。
过去即是过去，未来即是未来。
一切已经在最初注定。
而一旦他们决定要改变什么，影响什么，就只会导致混乱，或者意想不到的意外。
乔悦具体不知道这种意外是什么，却也知道那可能是她并不想尝试的——一旦发生，就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