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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夜(20)

[这麽晚来找我,就是想和我说这个?沐叶啊沐叶,究竟你脑子里是怎麽想的啊?]

沐叶看他这表情,噗哧一声笑了。脸上笑了,眼睛里没笑,反而发涩得很,像是要流泪。他赶紧眨了眨眼,说道:"其实应该说,我以为我爱他。"

"可是......也许我错了......?我不知道......"

[这世界上应该有一种人,他会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自动靠向暖的一边。简单来说,应该就是谁对他好,他便爱谁。]

风痕第二天早上起来,沐叶自然已经不在。仿佛昨天的一切都是幻觉。云雨也好,烈日也好。没人戳著自己的脊梁骨叫自己起床,即便是他这样不敏感的人,也隐约察觉到,有些什麽东西和原来不一样了。

他坐在床边,迎著阳光,看自己的手。多少个日夜之前,他也是这麽做在这里,被同样的太阳晒照得睁不开眼睛来。然後放纵自己在床上懒惰一整天,夕阳西下的时候才又生龙活虎起来。

眨眼之间,日子变了。人自然也变了。

风痕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但是他希望沐叶还是原来的沐叶。从来没有这麽希望过。

沐叶坐在办工作前发呆,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转身去看。原来是隔壁办公室新来的毕业生。和沐叶一样大,但是从性格看来明显年轻很多。

小女孩有点怯怯,拿著个本子放在他眼前,问道:"请问,您是暮夜吗?"

沐叶点点头。

"写XX的暮夜?"

他继续点头。

"拜托,帮我签名。"

沐叶低头去看,厚厚地本子上这一页纸有些皱,用工整的字迹写了一首歌词,正是XX。他不禁有些好笑,说:"我写字很烂的,会破坏美感。"

女孩子猛摇头,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一抹红晕,"不会的。"

沐叶翻了几页,发线整本已经快写完了,抄满了歌词。有林夕的《新房客》,黄伟文的《落花流水》,深白色的《一辈子的孤单》......好多好多,也有不少自己的歌词。

"真的很喜欢你的歌词。"

"谢谢你。"

发自内心的,沐叶被感动了,许久以来第一次,陌生的感觉充斥著整个胸膛。他小心翼翼仔仔细细地在那页上写下自己的名字,没有连笔,一笔一划地写,他说:这样看起来还好看点。然後对著女孩子笑。

"哟,一会儿功夫就勾引上小妹妹了啊?"听这声音,除了周姐还有谁?

小姑娘一溜烟跑了,周姐在後面叫:"小园啊,小心点,别摔了。"然後转身过来跟沐叶说,"可爱吧,小姑娘,看那脸红的。肯定是喜欢你了。"

"周姐你可别乱说。"沐叶赶快摆手。

"怎麽样,方案改好了?"

"恩,正想一会儿拿过去。"

"给我好了,我正要上去找庆总。带给他。"

沐叶想也好,就把文件夹递给她,说:"那麻烦周姐了。"

"麻烦什麽,"周倩倩摇了摇文件,问:"有什麽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都在里面写好了。"

"恩,那好,有什麽问题再找你。"

"行。"

"再见啊。"

"恩,再见。"

和平常一样的道别,没想到的是,再见面的时候,已是另一副样子。

沐叶还记得风痕跟自己一起住的时候,有一段时间对算命很是著迷,。当然,这一部分源於他当时的女朋友静。

也不知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某街某某号有一个很出名的算命师。於是两个人奔过去发现根本就没有这麽个地方。

刘轩笑他们,说要算命他会啊。於是沐叶记得,当时刘轩掰著他的手,说,明年你有一个大坎,如果能平安度过,此生无忧。

结果自然是没人相信。可是不知怎麽的,沐叶洗完澡,站在镜子前面,看著已经许久没认真审视的自己,想起了那个片段。雾气让人影模糊,却莫名有些心惊。摸著下巴有些胡茬,伸手去够老式的刮胡刀,却不小心割破了手指。

第二天周倩倩没有来上班,沐叶觉得奇怪,没有说什麽。

第三天周浅浅仍然没有来上班,沐叶被庆总叫去问他,为什麽一直没有来找自己,沐叶诧异:"方案不是周姐带给您了吗?"

"周倩倩?没有啊,她去马来西亚出差了,前天下午就走了。"

"怎麽会?"沐叶诧异,睁大了眼睛看著庆总,仿佛在说,您开玩笑吧?

可是没有,庆总肯定的眼神和严肃的表情都否认了沐叶的猜测。

"那您也没看到方案?"

庆总摇头,"不然我请你来干嘛?"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沐叶顿时有点不知所措,他开始怀疑,昨天是不是自己做了个梦,还是周姐忘了把方案交给庆总了?

"行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联络一下倩倩。"

"好的。"想了想又补充:"我再打一份送过来给您好了。"

"恩。"

方案又打了一份给庆总,并且同时email了一份。然而庆总回信中却告知他,周倩倩说之前并没有从他那里拿到任何资料。即便是沐叶这样表面看来安静顺从的人,也忍不住叫了起来,"怎麽可能?"

庆总的邮件里,言辞冰冷,甚至暗示,如果完不成工作,直言就好,何必这样说谎。字里行间的失望沐叶能敏感的察觉到。

後来沐叶回忆那个时候的情节,只记得自己在办公桌前坐下之後,忐忑不安的心情。有电话打进来,讲了什麽仿佛都没有听到,甚至挂上的时候也是茫然的。整个人就想中邪一样机械,对外界的事物反应迟钝。

虽然事情还没有发生,但是已经有所预感。人类就是这样敏感的生物,其实很多人即便在这脱离自然的社会里,也想要本能地保护自己。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什麽也没有发生。周倩倩据说被庆总留在新加坡做负责人,要待很长时间。他也没有要电话打过去问,究竟是怎麽回事儿。是不敢,还是不愿意。沐叶自己也说不清楚。只是偶尔看到庆总的脸色,没有了之前的和善,多少有些不适应。

风痕回来的次数更少,态度也发生了变化。总是看著沐叶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後者甚是不耐烦。

夜子鸣和他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仿佛自然而然地,沐叶和夜子鸣有了关系,性关系。夜子鸣没有问他,究竟风痕现在算什麽,他又是什麽。只是很温柔地搂著他的身体,揉著他的腰,大腿,熟练地舔过他的嘴唇,然後轻轻地笑著问他,好不好。沐叶没有回答,点点头,然後闭上眼睛。

逃避一般地闭上眼睛。

家里的摆设和用品开始渐渐发生变化。先是CD,打火机,香烟,然後是领带,然後是毛巾,甚至多出了一副牙刷。

风痕看到牙刷的时候,暴跳著跑出来大吼:"这是什麽?"

"夜子鸣的牙刷。"沐叶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平静。

"他在这里过夜?"风痕的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他在这里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