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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76)+番外

吴梅也凑了过来,轻声笑道:“她那张烂脸,我五年前见过,真真儿的血肉模糊,那一回我三天没能吃得下饭。”

这样的妇人,郭莲当然对她没什么兴趣。

她看到郭嘉朝着西厢的回廊走过去,那回廊上盘膝坐着个孩子,正在格外认真的书着字儿。她于是带着自家陈宝也凑了过去,还是想跟郭嘉多亲近亲近,于是乎,就一股脑儿的,大家全往西厢回廊上挤了。

“县主,你还想不想把陈雁翎嫁给郭旺儿?”郭嘉忽而止步,回头问郭莲。

郭莲还未点头了,吴梅连连点头:“皆是一家的孩子,亲上作亲,也就六畜你一句话的事儿,我是你姨母,这个你可不能推脱。”

郭嘉道:“那就都离我离的远远的,也勿要叫我哥哥,你是晋王的义女,与我没有干系,我也非是你的哥哥,否则的话,我绝不会开口说这话。”

郭莲还想多说两句的,吴梅一把将她拉开,几个人进正房了。

郭嘉一个人上了回廊,坐到甜瓜身侧,目光再扫到厨房时,便见郭兴家那夷族妇人也不知为何发了怒,在厨房里忽而就拍了郭兴一巴掌,郭兴铁塔似的汉子,在她面前伏伏贴贴,连连儿的往后退着。

一念之间,他忆及他和夏晚俩人头一回睡一张炕,害怕他死了之后自己要被迫嫁给郭兴的夏晚小声的抽泣和浅浅的哀求,莫名一阵眼热。

当时她怕郭兴会打她,会在他死后强娶她,遂求他不要把她嫁给郭兴,那时候他并没有说话,如今想来,年少轻狂,只是觉得她害怕的时候,哭泣的时候,心里会有一种叫她爱着,依靠着,猫抓似的快感和得意吧。

孩子们最开始习字,当然是从一二三,上下大小开始。一笔一划的,小甜瓜誊了一页又一页,虽字迹有些拙,但已经颇有些□□了。

甜瓜抬头见是郭嘉,站起来做了个揖,叫了声大伯。

郭嘉进来还未见丈母娘,遂问道:“你那孙婆婆呢?”

甜瓜道:“奶奶身子不舒服,躺下了,不能见客。”

其实方才,就在郭兴和夏晚做饭的时候,孙喜荷陪着甜瓜写作业,把郭嘉骂成个抛弃妻子,在妻子死后连坟头都不立,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死了之后连狗都嫌,懒得啃他骨头的东西。

不过甜瓜不像陈宝,听了大人们的闲话就会对人起反感,做出轻狂的举动来。他待大伯依旧有礼有节,见大伯盘膝坐到了自己身边,也依旧坐下来,认认真真去习字了。

陈宝见郭嘉陪在甜瓜身边看他写字,也凑了过来,两只肘子靠在书桌上。

这些日子陈宝虽说没在书院里直接欺负甜瓜,但他手里银子多,善于拢络别的学生,经常拿银子买通别的学生,撕甜瓜的书,往他的课桌上放泥巴,总之,没有一日不变着法子欺负甜瓜。

俩人隔着班儿,甜瓜怕夏晚要揍自己,不敢亲自去招陈宝的麻烦,不过今天既他来了,不狠狠给他个教训怎么成了。

他发现陈宝一直在搡自己的桌子,却也不管,就只放任陈宝一味的搡着。反而是郭嘉几番看不过,斥陈宝道:“陈宝,勿要打扰甜瓜,一边玩去。”

甜瓜一边努力的稳着桌子,一边认真的写着字儿,抬头一笑:“大伯,没事儿的,叫宝儿玩吧,他还是个孩子呢。”

陈宝也得意洋洋,毕竟无论他犯了什么错,吴梅都是说:“他还是个孩子啊。”鉴于自己还是个孩子,他就越发得意的欺负起了小甜瓜。

这厢,郭莲和吴梅,陈雁翎几个都已经落坐了。

郭兴一脸的臭汗,将葱花饼摆到了桌子上,特地坐到了郭莲身边,抓起一根煮到褪骨,肥瘦夹花的肋条递给郭莲,道:“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手抓,快尝尝哥哥煮的如何?”

郭莲在长安时,早就习惯了长安量少,味足,但又精致的各种食脍,再看郭兴做的这一桌子肉,每一盘都堆的小山一样,满心油腻,又如何能吃得下去。

她两指小心翼翼接过那块肋条,转手放到了吴梅的碗中,示意吴梅将它吃掉。

也是风水轮流转,当初吴梅连郭莲给陈雁西做妾都看不上,如今一家子都托赖于她,虽不喜郭兴煮的羊肉,碍于郭莲一双眼睛瞪着,只得将它吃掉。

郭兴见郭莲拿着双筷子,千挑万拣始终下不了筷子,低声道:“是不是哥哥做的不合你的口味?你想吃什么,告诉二哥,二哥给你做。”

郭莲拿帕子蘸着唇,摇头道:“倒也没有。”她一目扫到夏晚身上,见夏晚坐在桌上依旧还系着头巾,笑道:“咱们皆是一家人,二嫂系着头巾怎么吃饭?快快解了它,咱们一起吃饭,如何?”

夏晚还未说话,郭兴连忙道:“她是夷人,不吃咱们汉家饭食,一会儿她会自己单独吃。”

郭莲点了点头,忆及吴梅说她满脸疮疤,格外怜悯的看了夏晚一眼。

郭兴做了半天的饭,见桌上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肯吃,望着那一桌子热气腾腾的手抓,肥瘦夹花的黄焖,并软糯糯的烧肘子,忽而也失了胃口。

大家皆不过草草吃了几口,便转出来都坐到了回廊下。

郭兴好容易抓到郭莲,搬把凳子坐到了她身边,问道:“自打成了县主,二哥就再也未曾见过你,当日在红山坳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跟哥哥说说,娘究竟是怎么死的?”

夏晚绝口不提当年事,而郭莲自打跟李燕贞相认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郭兴,所以郭兴一直都不知道当时吴氏究竟是怎么没的。

郭莲自以为夏晚已死,无人能戳穿自己的谎言,依旧是当初哄郭嘉的那一套,从北齐人怎么来的,吴氏怎么保护的夏晚,而她又是怎样躲在地窖里,以及夏晚是怎么丢下她逃跑的,绘声绘色学了一遍。

说到最后,她这才开始说自己此来的真实目的:“其实娘当时并未断气,她挣扎着在地上写了一封血书,那封血书今日我也带来了,算是母亲的遗笔,咱们一起看看吧。”

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封写在布帛上的血书来,郭兴捧在手中辩了很久,到底识的字少,转给夏晚道:“阿昙,你帮我看看娘这写的是什么?”

“六畜我儿,一定要娶莲姐儿为妻,护她一生,否则为娘死不瞑目,下地狱也永不能超生。”夏晚合上血书,仍递还给郭兴,淡淡道:“娘的意思,是要替大伯和莲姐儿指婚。”

她声音虽沙哑,却格外的高,引的一座的人顿时哗然,连西厢回廊上正在教甜瓜写字的郭嘉都侧目看了过来。

吴梅一把夺过血书,上下扫了一眼,高声道:“莲姐儿,你娘有这样一封遗命给你,为何你不早把它拿出来,好和六畜两个奉遗命完婚?”

郭莲小声道:“大哥心中始终思念大嫂,拿出来也不过徒然叫他伤心,我又何必?”

吴梅道:“既有这样一份血书,那我就替六畜和莲姐儿做个主,非得叫你们完婚了不可。六畜,这可是你娘的遗命,你不尊也得尊。”

郭嘉于一众人的目光中站了起来,下了回廊,便站在院子里。他盯着郭莲看了许久,那目光莫名叫郭莲的后背发凉。

“县主曾说,自己一直躲在地窖里,而我娘是为了给夏晚挡刀,叫北齐人杀的。”郭嘉道:“并且,县主曾说,我娘死的时候还对夏晚说:一定要接纳我的莲姐儿,否则我死都不会瞑目。试问,县主,徜若你当时果真在地窖里,怎么可能听得到我娘在外面所说的话?”

第62章

郭莲这谎言说了七年,七年之中,听过的人很多。虽说夏晚人已死,听到的人也不好骂她些什么,但大家都要颇为无奈的笑:是有这般的人,如同夏晚一般,为了一点小恶,抛弃了郭莲,自己逃了出去,最终却死于非命。

她的死,便有了些宿命的意味,仿佛善恶终有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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