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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7)+番外

“不想害她你就得绝后!”是郭万担,斩钉截铁掷掷有声,吧哄一口旱烟:“一个人生在世上,到死连个子嗣都留不了,还有什么活头。”

俩人之间长久的沉默着。夏晚还想听下去,想听听郭嘉于突然嫁到的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忽而觉得后背一阵凉风,待回头时,他已在她身后,月光照着他纤瘦的身影,格外修长。

冷白的月光下,只能看得见他一双眸子,就那么居高临下的盯着她。

夏晚摇了摇手中的抹布,笑道:“我不过上来抹把桌子而已。”

郭嘉再开口,嗓音淡而冷漠:“擦罢桌子,到西厢来一趟。”

回到厨房里,夏晚一只只擦着碗,便听身后一人悄声道:“做我嫂子,你欢喜不欢喜?”

回头,是这家的老三郭旺。

郭嘉有病不能娶亲,今儿一早,夏晚是叫郭旺从红山坳迎到水乡镇,送进新房的。

夏晚和郭旺打小儿一起做卖买,相处的跟姐弟似的,所以也不掩饰,抿着唇狠狠点了点头。

郭旺贼兮兮道:“欢喜也是白搭,实话告诉你呗,方才他在瓜田里问我你嫁进来的来龙去脉,一听我说是我从红山坳把你迎进来的,连踹了我几脚,让我仍把你抱回去,我自然不肯,他说,那就叫我娶了你,横竖他不肯要。”

夏晚手中一只碗险险从手中滑脱,脸色瞬时就变,厉声道:“都娶进来了,他怎能说这话?”

郭旺道:“所以,别太欢喜,我大哥主见大着呢,等我们走了,我怕他两只小箱子一拎,要把你送回红山坳去。”

夏晚擦罢最后一只碗,缓缓扬起一只细腕,那腕上有一枚深红色的守宫砂,但不是天生带的,而是人为种进去的。

只要那枚守宫砂在,就证明她依旧是处子之身,那抹红在腻白的脂肤上格外醒目,每每看见,夏晚都觉得格外灼心。

当初在蚩尤祠中,救她的郭嘉叫士兵们打了个半死。她也被拉回关西大营,准备重新梳洗,荼擦香油后再次献祭。

就在第二回献祭的时候,石棺的棺盖上凭空出现几个大字:命其归家,安生息养。

石棺盖上本是没有字的,关西提督呼延神助也猜是不是夏晚在里面挣扎时自己刻上去的,但她委实不识字啊,一个大字都不识的乡间野丫头,按理也写不出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来。

更何况,那石棺的棺盖是由整块的灵壁石雕凿而成的。

灵壁石,声如青铜色如玉,是天下奇石之首,坚硬如金刚,谅一个小姑娘的指甲在上面也雕不出字来。

最后,呼延神助只得相信那是兵主蚩尤显灵,自己刻上去的,便把夏晚又原样儿送回了家。

临了,却又在她手腕上种了枚守宫砂。

呼延神助虽不曾明示,但只看他的眼神,夏晚觉得这事儿没完。

这几年那边关战事顺利,献祭一事也就被人们遗忘了。

但最近北齐来犯的厉害,而大魏将士节节败退,水乡镇远在边陲,关西大营离此不过几里路程,仗打的如何,大魏又折了多少士兵,百姓们和关西提督一样清楚。

夏晚生怕呼延神助又会想起自己来,再拉自己去祭一回,所以想赶紧消了那枚守宫砂,可对着别的男人,她又不想交付身子,想来想去,也唯有郭嘉,当初救过她几回,于这整个水乡镇再加十里八坳,算得上是个看得过眼的男人。

既一颗虔心来了,又怎能有再走的道理?

她一甩帕子道:“我既不嫌他是个病身子嫁进来了,就没有走的理儿,放心吧,我有办法叫他留下我。”

听着外面门两声磕响,是郭旺和郭万担两个走了。

夏晚又仔仔细细清洗了一遍手,左右嗅着自己身上没有烟火气儿了,这才稳了稳心气,心说,照这么些年对于郭嘉的了解,他喜欢的是像他妹妹郭莲那般温柔乖巧的女子,最厌的,大约就是我这种泼辣女儿,稳住稳住再稳住,稳出个温柔样子来,要实在不行了,再耍蛮泼,横竖他有把柄捏在我手里,不怕他能翻过天去。

稳着稳着,猛吸一口气,啪一声甩帘子,她就进了西厢。

第6章

进屋之前,夏晚把自己嫁进来的前前后后都想了个遍。

老爹夏黄书成天除了赌就是酒,还和隔壁的王寡妇不清不楚。

那王寡妇和自家表哥,黑山坳的大瘸子又勾缠不清,大瘸子和郭嘉二叔郭千斤又是一伙子的赌鬼,一伙人整日谋划着便是想卖掉她。

若非夏晚泼辣,早不知叫他们卖过多少回了。

女儿难做,捡来的养女更难做。夏黄书吃醉了酒,整日便是跟夏晚拉扯当年的旧事儿。

那还是十一年前,黄河上水匪作乱的厉害,当时有一个外号血沉沙的水匪,且不说商队驼队,连官府运给关西军的粮饷物资都敢抢。

夏晚当时就是跟着驼队一起渡黄河的,在金城关打镇远浮桥上过时,血沉沙率人从水里钻出来,杀光了整个驼队,只留下个她,也不知怎的就遗拉在片黄河畔的瓜田里。

金城关小儿嘴里的小调儿:血满黄河漂浮首,鸡犬不留屠全部,若听小儿哇哇哭,煮做酱肉食脆骨。

这当然是人们唱来吓小孩子的歌儿,但据说那血沉沙有个怪癖,杀了孩子不吃肉,专食小儿脆生生的骨头。

每每夏黄书唱起来,夏晚都是骨头一酥一酥的发凉。迄今为止,她是唯一从血沉沙手里活着逃出来的孩子。

为着这点子恩情,夏晚报了十年的恩,还差点被闷死在石棺之中,当然死都不肯再回红山坳。

这不,先柔后刚,她打算先起个誓让郭嘉感动一下,万一实在不行,再来硬的。

撩起帘子,夏晚便道:“郭嘉,你大约不肯相信,于我来说守寡也挺好的,我泼辣着呢,便你死了之后我生了孩子,我也保证他在这镇子上不会受一丝一毫的欺负……”

外间没人。

夏晚前后左右望了一圈儿,郭嘉也不在里间。

夏晚心说,这人跑哪去了呢?

她又甩帘子出了门,从里到外,再到后院,把个郭家整个儿都找遍了也没有找到郭嘉。

方才他进门是那件褂子还在衣架上挂着,下地时穿过的布鞋就整齐的摆在屋檐下,就连整发的带子都叠的整整齐齐,就在窗台上的铜镜前放着,唯独人不见了。

这会儿都月上中天了,夏晚初嫁进来头一日,总不好满镇子去打问自家新婚头一夜的丈夫去了何处,只得重回西屋,坐在他书案前的椅子上,再伸出手来,望着胳膊上那枚守宫砂出神,静静儿等郭嘉回来。

过了叫声咩咩的牛羊棚子,哼哼叽叽的猪槛,咕咕直叫的鸡架鸭棚,再往后走,是一片两亩地大的果园子。

几百年的老梨树,几十年的苹果树,李子、桃子,园中应有尽有,树间穿插着各类才出苗的蔬菜,一沟一行种的整整齐齐,仿似行兵布阵的将军们,排列的阵法一样。

这是郭万担家的果菜园子,园子正中央有一眼泉井,打出来的泉水清冽甘甜,是用来浇灌这一园子果树的。

郭嘉打了一桶冷水,此时就在一株抱臂粗的老枣树下冲身沐浴。

他每一回从晕厥中醒过来,都会有一种恍然隔世之感。当然了,曾经险些中毒而亡,在戈壁滩上叫太阳曝晒了七日,凭着十年不下雨的戈壁滩上一场暴雨才能活过来。

毒在体内存的太久,最后便拖成了如今的样子,时不时的晕厥,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醒来却又跟常人一样。

一块白帕擦干了身子,再冲干净了两只脚,脱掉木屐换上干净的布鞋,郭嘉甩了甩瘦而紧峭的臂膀,转身准备回家,又止步,缓缓揭开裹在腰间的白帕,低头看了一眼两腿之间。

不过是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红肚兜儿,那东西它就,不由他的脑子管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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