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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67)+番外

原本,宁拆一座庙,不破一桩婚,孙喜荷虽骂郭嘉,到底还是希望夏晚能和郭嘉俩个过下去的。但回想夏晚这些年受的苦难,小甜瓜那一身的病,亲眼看到郭嘉本人穿的如此亮丽光鲜,回个家还要封道前行,怒从心中腾起,恨不能将他撕成碎片。

恰夏晚还蒙着头巾,再加上生孩子那一年,她还长了不少的个头儿,如今与当初早已判若两人,郭嘉似乎也没有认出来,孙喜荷就更不会说夏晚就在她身边了。

郭嘉一双眸子,曾经清澈坚毅,如今眼角凭添几道细纹,冷戾修长,他将面前的人一个个扫过,俩个兄弟是早就跟他离了心的,七年了,若非他派人来抓,俩人是绝不会主动去见他的。

他见那少妇人站到了郭兴身侧,仿佛记得郭兴曾郑重其事的跟自己说过,他娶了个夷族女人,名叫阿昙。

那还是兄弟俩自河口分别后头一回见面,大概是在五年前吧,郭兴还郑重其事告诉他,之所以他的妻子名叫阿昙,是因为她最喜欢的花是优昙婆罗花。

那时候夏晚新死不过两年,郭嘉没有心情管弟弟们这些事情,当然以为那就是郭兴娶的夷族妻子,也不过扫了一眼而已。

夏晚仰面望着郭兴,他黝黑的脸浮着潮红,喉结不停的上下动着。

甜瓜一直希望父母能住到一块儿,夏晚在五年前和郭兴成了亲,就没想过再走回头路。昨夜郭兴陪她躺了片刻,俩人说了会子话,进里屋去和甜瓜睡,甜瓜高兴的什么一样。一整夜就趴在郭兴身上。

这些年来,夏晚也摸出套经验来,但凡甜瓜生气,紧张的时候就会发病,但徜若让他欢欢喜喜高高兴兴,有时候一两个月都不会发病。

所以,于她来说,甜瓜的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而郭兴这个人,独会打仗,瞧着身高八尺,铁塔一样,于生活上到底是个呆子。

过了半晌,郭兴终于艰难开口:“阿昙,你带着甜瓜先走,头一日上学堂,不好迟到的。”

夏晚牵过小甜瓜,道:“甜瓜,咱们走。”

曾经脆生生的嗓音,大约是因为在黄河里呛水太多,初发病的那段日子夜里哭的太多,哭坏了喉咙,最后才会变的这般沙哑软糯。

便她整个人的步态神态都变了,与当初判若两人,夏晚也非有意要裹头巾,只是习惯使然,不裹着头巾,总觉得自己出门会吓到孩子。她忽而觉得,也许她揭下面纱来郭嘉都不会认出她来。

在俩人短暂的,几个月的婚姻当中,她不记得郭嘉有认认真真看过自己一眼,至于同床过的三回,皆是黑天胡地的,除了想着替自己解毒之外,夏晚估计他连她的身体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笑了笑,她牵过甜瓜的手,转身便走。

甜瓜挣开夏晚的手,上前一步,抱拳道:“大伯,外面那些封街的衙役是你的人吗?”

郭嘉低眉,看着面前的小小少年,青褂,方巾,宽布带束成的书袋,端地是个小小书生,再看了眼郭兴,不敢相信郭兴个粗汉子竟能生出这般秀致的儿子来。秀气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郭旺扶着孙喜荷先进院子了。

郭兴道:“我儿子,郭添。”

郭嘉自己还没孩子,不期郭兴的儿子都这样大了,瞧着至少有七八岁。他道:“大伯会立刻叫人给你让道。”

甜瓜转身要走。夏晚道:“甜,要说谢谢大伯。”她的声音里有股甜丝丝的磁性,深沉沙哑,软糯轻甜,引郭嘉多看了一眼,阳光下她两只瞳仁格外的漆黑,眉心一颗红痣,红艳欲滴,也不过一眼,彼此就都转开了眼。

“谢谢大伯。”

郭嘉难得一笑,颌首,便见那妇人一件银白色的掐腰长袄,牵着孩子转身出了街道,拐入人群之中,晃眼便不见了。

第55章

进了门,郭嘉不期俩兄弟居然有这样一处幽静阔朗的院子,显然他们这些年也过的很不错。

孙喜荷就坐在回廊上哭,见郭嘉进来,手边一只茶杯立刻就扔了出去,吼道:“一点良心都没有的东西,我的晚儿是因为你才死的,这么多年,你连个坟冢都不曾给她立,连她的尸首都不曾打捞过,没事人一样,我一个十四岁的大闺女白白就那么死了,白死了,没人问过一句,没人说过一声,别人还且罢了,你是她的丈夫啊,她在这世上唯有你是个依靠,你忘了她当初是为甚嫁的你……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呀我!”说着,孙喜荷就拍起了大腿。

人死不过眼一闭,百事了。

最难过的是生了甜瓜后的那五年,夏晚虽一声不曾吭过,可满身千疮百孔的伤痕,冬日还好,夏日里的痒就能生生褪掉一层皮,而甜瓜每每一回又一回的腹痛,郭兴和郭旺皆不在的时候,夏晚自己还是一身的血疮,还得抱着个发病的孩子,满金城四处找郎中。

那时候,每每孙喜荷说一句要不就找郭嘉帮个忙?

夏晚不说要,也不说不要,只是撕心裂肺的哭。她身上不过生了几颗痣,郭嘉便弃她而去,要叫他看到她满脸血痂的样子,怀里还有一个病孩子,非是对他,而是对她的残忍。

若非夏晚不想再跟郭嘉扯上干系,孙喜荷真想把这些都说出来。

瞧他立在廊下,衣着光鲜面容白静,二十几岁的年青人,正是韶华盛时,看他那一脸细皮嫩肉,再看他白净的手指,便知没吃过苦。而夏晚因为当初那一脸的血疮,到如今都不敢摘下头巾。

就在方才吃早饭的时候,孙喜荷听说昨夜郭兴在夏晚床上躺了片刻就进去陪甜瓜睡了,毕竟夏晚曾经混身溃烂过,虽说如今好了,郭兴是亲眼见过的,也许心理上接受不了夏晚。

她犹还不死心,问夏晚要不就去见一回郭嘉,至少看看他的心思如何。

夏晚当时说:“娘,患难见真情,甜瓜只知道自己的爹是郭兴,我也是郭兴的妻子,这些话你就勿要再说了。”

郭嘉连她身上长了几颗痣都受不了,将她弃了就走的,郭兴却实打实陪伴了她七年。

一个妇人和两个非亲人的男子生活在一处,慢说别人,就是吴梅都整日在追查,看夏晚究竟从何而来。

她是郭嘉兄弟的姨母,再兼还是帮晋王李燕贞找到女儿的大恩人,三五日的上门,就是想赶走夏晚,不得已,当时郭兴只得称夏晚是自己的妻子,吴梅见夏晚满身满脸的血痂,又还怀着身孕,这才不闹了。

那样成的夫妻,这时候听说郭嘉衣锦还乡了,就弃郭兴而去从郭嘉,那等忘恩负义的事,夏晚可做不出来。

越骂孙喜荷就越气,再看郭嘉一脸晦涩,不说跪下悔过,脸上连一丁点的悲戚都没有,这才觉得夏晚的主意是对的,他这种人,不说良心,怕连心都不曾生着。

孙喜荷心说,这种人就不该给他留后,活该替陈雁西养便宜儿子去。她道:“你滚,滚的远远儿的,永远都不要踏足这个家门。”

在回廊上矗了片刻,郭嘉问两个弟弟:“你们回不回水乡镇。”

郭旺和郭兴对视一眼,皆是摇头。

郭嘉回眸扫了眼院子,信步下了回廊,经过郭旺身边时,他道:“照顾好那妇人,我代你大嫂谢谢你。”

郭旺轻捏了捏拳头,往侧避了避,道:“我会的。”

袍带当风,郭嘉头也不回,转身便走。

皋兰书院的大门上满是挤着送孩子入学的家长。

李燕贞在关西的几年,强制要求夷族孩子也必须上学,而甘州又是个民风开化的地方,所以包着头巾的夷族妇人们挤了个满满当当,反而汉家妇人们少些。

头一日入学堂,山长陈贤旺就站在书院大门上亲自相迎。三道大门齐开,像甜瓜这样初入学的学生们,得拿着交过束侑从帐房处换得的凭据,到夫子门下报道,才算正式入学。

夏晚带着甜瓜一起交了束侑,再换得凭证,这才进了讲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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