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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206)+番外

反而是郭六畜,虽说年少,两朝老臣,既皇上信他,就肯定有他的道理,我倒觉得,郭六畜才是忠良。”

一群人聊天,总会有这么一位煞风景的,大家也就不和他多说了。

大家本是在下棋的。一位老人见身后站着个穿着件砖青色大褂子的少年,眉毛根根分明,齐齐整整,无一丝杂呲,鼻梁秀挺,双目微深,容长的脸上,唇角勾着丝笑,正在专心的瞧他们下棋。

方才大赞孔成竹的那位道:“少年人莫不也想下盘棋?”

少年人咧唇一笑,白齿衬着水色的唇,谦恭中带着些朝阳般的锋芒:“侄子只观棋,不下棋。”

“观棋半晌不言一句,真君子啊。”几位老人笑道。

郭嘉笑了笑,回头吩咐河生道:“几位老者既是常来,记得送几杯茶水出来,再搬几把椅子,如此老者,怎能叫他们蹲在地上?”

长安人的蹲功,天下无双,这等老头子们,蹲上半日起来,头不晕眼不花的,但是,蹲在自家门前,形样不好看啊。

听他这样一句,几位老爷子才回过神来:却原来,这面貌温和,谦渥,瞧着温朴如玉的少年人,居然就是鼎鼎有名的奸佞郭六畜?

有几位蹲的还是太久,蓦的站起来,顿时肯冒金星,居然就昏了。

这时候,郭六畜转身,已经进家门了。

进门,夏晚就在前院的倒坐房前坐着呢。

五月正是暖和的时候,她自己做的早饭,摊得薄薄的春饼,配着醋蒜调过的焯槐花儿,乌龙头,芥菜,一桌子的野菜,要卷春饼吃。

人常说酸儿辣女,郭嘉闻着这股子的酸,就知道夏晚要替自己再生个儿子。

坐到桌子前,见夏晚递了碗来,郭嘉尝了一口小米南瓜粥。隔年的南瓜在窖子里储的久了,又甜又沙,吃碰上倒是极舒服,唯独那酸死人的野菜,夏晚卷上春饼递了过来,郭嘉胃里已经泛着浓浓的酸,可为了不让她不高兴,还是忍着酸咬了一口。

好吧,虽说难吃,但郭嘉心里格外的欢喜。

虽然人人都说,生儿生女都一样。

但于地主老财来说,说这话的时候,心里一万个念头在狂喊:到底还是儿子好。

耕地不得要儿子,种田不得要儿子,出门跟人打架,儿子提着木叉就上了,女儿可不只会哭哭啼啼?

所以,夏晚吃的越酸,郭嘉心里就越欢喜。

夏晚见郭嘉眉梢皆是笑,却不语,望着自己,正在艰难的嚼那只春饼,笑道:“听着长安人皆在骂你,捧孔二,莫非心里不是滋味儿?”

郭嘉忍着酸,总算咽了一口下去:“历史便是如此,不是非得忠良才能上史书,史书上的大奸佞,也并非十恶不赦,世间没有品德十足的君子,当然也没有十恶不赦的恶人。

无论如何,有孔成竹那样一个对手,不算什么丢脸的事。”

真的,孔成竹就真的是为了一个晨曦公主,非但愿意今生拱上所有,还愿意来世再做牛马吗?

夏晚当然知道,根本不是。

梁清早就到关东了,也正在逐步接管关东兵权。孔方官司缠身,孔成竹意图谋反,野心都铺到了皇帝面前,这时候交兵权,说那番话,也只为在被皇帝识破野心之后,被逼着交出一切时,说的一句漂亮话而已。

咬了一口自己烙的春饼,酸的口齿生津,夏晚葱白的手指掬着掉下来的醋汁子:“无论如何,我和甜瓜,我们娘儿仨知道你是好人,这不就成了?”

阳光下犹还少年郎似的男子,勾唇一笑,眼角淡淡的尾纹:“好。”一声极沙极甜,绵醇的像粥碗里几欲熬化的南瓜一样。

在当归山上。

山下近万雄兵,便真的有蛮力,也不过一双赤手,两只空拳尔。

郭嘉背着妻子,走到半山腰时,便见儿子也在孔成竹的手中,这时候,他才想起李极皇陵中那些用来防盗墓客的,巨大的绞锤来。

被逼到山穷水尽,穷途末路之后杀出一条血途来,郭嘉原以为李燕贞以死,自己只需要辅佐昱瑾就行了。

谁知回到长安,就发现老丈人居然还活着。

夏晚感动的什么一样,趴在他身上,孩子一样,亲了他满脸满头的口水,哆哆索索的,感动的只差给他下跪。

她是知道的,他想杀李燕贞,他甚至起过篡位的心。她以为他为了她而最终选择放生他的父亲,并甘愿辅佐之。

为此,郭嘉也只能苦笑了。

于他来说,只要有个位置,能保江山安稳,能保边关百姓不受战火荼毒,是什么职位,做些什么事儿,都不重要。所以,如今他不升反降,出了中书省,填补了六科给事中沈钰的位置,做了六科给事中。

于朝,居然是个六品官儿。

但那又如何,朝纲安稳,妻儿幸福,于他来说就足够了。

与夏晚一起吃罢早饭,俩人还得一起入宫。

趁着夏晚换衣服的时候,郭嘉踱步到隔壁的晋王府,如今这一处是李昱瑾的天下。俩孩子也不知在作甚,正在院子里乐的哈哈大笑。

好比两条小狗,也不知他们在一起,那里来那么多的开心事儿,郭嘉进门便虎着脸,问甜瓜:“杜呦呦可找到了否?”

甜瓜和李昱瑾同时收了脸上的笑,也是一起摇头:“未曾。”

当夜火烧皇陵,大火着了三天三夜才熄。

孔成竹受伤严重,叫他的兵士们带走了,而郭添是和郭嘉,夏晚,李昱瑾一道回的长安,回长安之后,大家便发现杜呦呦不见了。

郭嘉于是派了李昱瑾和甜瓜两个到当归山下去找,让他俩仔仔细细的,一定要把杜呦呦给找回来,毕竟文安郡主还等着她呢。

俩孩子也找了半个月了,至今,居然都没能把杜呦呦给找回来。

等郭嘉一走,俩孩子又是哄堂大笑。

李昱瑾道:“你是不知道,她被送到掖庭局去,哭了多久。头一日刷恭桶,第二日洗衣服,等到第三日,她哭着求我把她放出去,想得美,我就不放。”

甜瓜比李昱瑾稍微厚道一点,道:“差不多就得了,毕竟小姑娘而已,明日就把她放了吧,送回文安郡主哪里,也只是叫她长个记性,才六岁的小丫头,要叫别人听来,会说咱们欺负人的。”

李昱瑾道:“因为她顶嘴儿,我把她绑在御苑后面的河边儿上正吓唬着呢,甭怕,等晚上咱们再去放她,到那时,她那死鸭子的嘴,必就不硬了。”

甜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样不厚道,怕李昱瑾还要拘着杜呦呦取笑,遂道:“得,咱们一起入去,我看着把她送到文安郡主哪儿去。”

郭嘉驾车,夏晚趁车,俩人出家门时,夏晚特地在门口站了片刻,这才笑着扶上郭嘉的手,上了马车。

那几位大话扬天的老头子,得了公主赐的茶和坐椅,坐在人家门前,正吃着茶下棋了。遥遥见公主出来,百蝶穿金的大袖,正红面的襦裙,面似芙蓉般娇媚,却又端庄大气,威严无比。

几个老头子瞬时就跪下了。

夏晚笑着扶起郭嘉的手,忽而揉着胃,笑道:“驸马的饭食做的太好吃,本公主吃撑了胃,这马车也上不去,烦请驸马扶上一把吧。”

郭嘉有些莫名其妙,心说我何曾给你做过饭?

不过,他还是抱起夏晚,就扶她坐到了车上。

上了车,夏晚也不遮帘子,理罢裙裾坐稳了,语声不疾不缓,道:“驸马,本公主觉得咱们这所院子光照格外的好,门外还有一群老人家谈古论今,说的皆是本公主喜欢听的,每日听他们言谈几句,倒是长不少见识,那公主府,能不能不要搬了,咱们就一直住在此处,可好?”

郭嘉又懵了,心说,什么时候我给你建过公主府?

恰这时,夏晚盖下帘子,道:“启车吧。”

香车远走,几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们才敢抬起头来。面面相觑着,相互揩了把汗,大家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郭六畜强逼着公主住在此处,而是公主自己愿意住在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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