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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195)+番外

孔成竹看在眼里,笑着摇了摇头:“太上皇说,郭六畜曾红口白牙答应他,在他死后,要陪入皇陵,做他的守墓之臣,卫戌他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所以,臣也是奉太上皇的意思,想提前把郭六畜拘入皇陵而已。

既公主这般难舍郭六畜,臣就违一回诏,陪公主一起去追他,如何?”

这下公主真的坐起来了。

她也不讲究甚坐姿,撩起裙面,露出下面正红面的洒腿裤来,盘膝坐在马车上,嘟着一点红唇:“不要骗我。”

毛糟糟的脑袋,发髻也是松松的绾在脑后,两只光洁的玉足,脚弓极弯,脚趾圆乎乎的可爱,脚踝却是细伶伶的,白衣松垮,慢说公主的端仪,她形象全无,就像个春睡才起的,懒乎乎的孩子一样。

可孔成竹非但不厌,还格外贪看这个样子。

他曾以为自己只爱慕她那蕴藏在骨子里的傲性,可真等抽去她的傲骨,毁坏她原本的样子,他发现他连她这样懒散无依的样子都格外迷恋,甚至更加贪著。

在相处中一点点的坠落,沉迷。她甚至从未正视过他一眼,可他已经快要溺死于她那双眼眸的深海之中了。

转身上了车,孔成竹道:“路有些远,马车也跑不快。但臣能做到的只有这些,等咱们到了皇陵,只要郭六畜还未死,臣就把他换出来,去给太上皇做个守墓之臣,让你们夫妻一起回长安,好不好?”

夜幕下,他就坐在她身边,解了自己身上那件墨色的夹面鹤氅递了过来,替夏晚披在肩上。

鹤氅带着他的体温,还有股子淡淡的檀香,这是他屋子里的味道。

暮春的夜,天还是冷的。夏晚又在太庙的大殿里冻了半日,裹上这衣服才觉得有丝暖意,偎靠在车壁上,默默点了点头,轻轻唔了一声,又连连打了几个喷嚏,鼻头红红,眼泪汪汪,委屈的像个过年没讨到糖吃的小丫头一样。

孔成竹的一颗心,就好比叫火烫过,再叫烈油煎过,又拿进冷水里浸过,再拿到火中去煅烧。

他忽而觉得,只要她愿意再掉几滴眼泪,只要她说一声爱他,那怕不说爱,只要抬起头来,认认真真看他一眼,他或许真的愿意代替郭嘉去死。

虽非周幽王,可只要能搏她一笑,真正让他烽火戏诸侯,他也愿意的。

马鞭抽出响亮一声脆响,月光下一辆马车微微走起,就带着夏晚出城了。

要在酒里下药,就会格外考验药性。

比如说,有闻出来的不能下,能尝出来的不能下,但世间哪有那么多无色无味的毒。

而剧毒大多都是有色,并有味道的。就比如陈雁西下在郭嘉水囊里的毒,就有一股刺鼻的味道,但才从战场上下来,正是焦渴的时候,水囊扬天而灌,等郭嘉尝到不对的时候,药已经窜到胃里去了。

孔成竹给下的是什么药,药性究竟有多大,郭嘉并不清楚,当他觉得舌尖有些发麻时,已经吃到肚子里了。

愿意和沈太傅一起吃酒,并且信任他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已经是郭嘉最低的姿态了。他愿意向那些对他抱在偏见的老臣们低头,并且谦卑,恭服,一心一意为皇家服务,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妻子的家人,为了儿子的友谊,为了他们所拥有的一切。

但他还真就给蒙倒了。

毕竟那时候药已经入腹了,想反抗也来不及,反倒不如早点装死,并保存实力,看沈太傅是和谁人和谋,又究竟想捣什么鬼。

郭嘉很快就陷入了意识昏迷之中。

再度醒来时,他在一片完全没有任何光亮的黑暗之中。

地面是光滑的,干燥的,而且质感几乎与太极殿的地面上一模一样的金砖,抓不到任何东西。

于是郭嘉解下腰间所缀的白玉娃娃,并舍不得把那玉娃娃直接扔出去,而从上面摘了两枚坠珠下来,一枚朝着头顶横打了出去,另一枚则竖打了出去。

这是有原因的。

徜若有人要他死,头顶这两个位置,是最容易布置机关的地方。

随着玉珠击出,天灵盖的位置随即有风声飚飚而起,头顶的方位亦是,整个儿暴击下来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砸在金砖地上,火星四溅。

郭嘉在滚身闪躲的同时,骂了声操他娘的,随即就醒悟过来,这是皇陵,是李极为自已建造的陵墓,他应当是被困在陵墓里了。

这座皇陵,位在出长安往西五十里地,在过上林苑后的当归山。

皇陵从李极即位之初就开始修建,掏空了整座山峰的主体,然后用箍窑的方式将它箍成一个空旷,但又阔朗的巨大空间,再在其中建亭台楼阁,宫殿台榭。整座地陵的建造,据说是仿着秦始皇的陵墓来修建的。

其中暗矢四藏,机关重重,就是为了防着盗墓贼要进来盗墓。

郭嘉曾说过,要替李极做个守墓之臣,却原来,李极是提前把他给关进皇陵了。

最可怕的莫过于对自己的前景十分明了,并且明了的知道自己毫无也路。

按理来说,地陵之中各个地方都会有油灯,并在皇帝葬入皇陵之后,添注灯油,以备皇帝百年之后起用。但皇陵的灯油这一项,在报到郭嘉这儿时,当时他大笔一挥,就给黜了。

当时,他道:“既皇上都死了,眼睛都闭上了,还点灯给谁看,用灯油作甚?省了银子,送到关西去做军饷。”

于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原本该有灯,该有香油的,那样,他就不至于在里面黑天胡地瞎乱摸了。

但是郭嘉自己黜掉了皇陵里的香油,于是,他就只好摸着黑,在里面乱突乱撞了。

而更要命的是,他约好了今晚要早点回家吃饺子,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时辰,夏晚出宫了否,徜若发现他不见了,她和甜瓜得急成什么样子。

孔成竹的马车走的格外慢。

夏晚急着要去找郭嘉,总觉得孔成竹这样慢是故意的,忍不住揶揄道:“孔先生驾的这是马车还是牛车,您便颠一点本公主也不怪您,何不再在那马屁股上抽上一鞭子,难道您舍不得您这马多跑路?”

孔成竹侧首,月光照着两只眼眸里的温情:“公主万金之躯,臣怕颠了您,恨不能这马车它能慢点,再慢点儿,比牛车还慢,又怎敢挥鞭子?”

夏晚气的直吐粗气,狠狠瞪着孔成竹,他索性将马缰一勒,那马它就走的更慢了。

月亮慢慢挂上枝头,百鸟投林,唯剩乌鸦在绿叶繁茂的枝头,一声又一声,呱呱的叫着。

远处的村庄里偶有微火,月光下还能闻得见隐隐的糊麦香气,夏晚靠在车窗上,肚子一直咕噜噜的叫着。

于是孔成竹就在旷野里停了车,跳下马车,捡了些柴禾生了一堆火,又从行囊中取了些干粮并一只水囊下来,便招呼夏晚下去吃饭。

夏晚有意挖苦孔成竹,一条腿横在马车上不肯下车:“看来你们孔府是真穷,穷到连处歇脚的茶寮银子都不肯掏,非得在这野地里吃野餐。可是怎么办呢,本公主没那个雅兴陪您吃土,恕本公主不能陪您。”

孔成竹的鹤氅在夏晚身上,他只穿着件靓蓝面的单袍子,夜风吹来,薄绸面的袍摆烈烈而晃,他眉宇间倒仍旧是往昔的温和耐性:“徜若公主不吃,那咱们走的,就不是去皇陵的路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晚气鼓鼓瞪着孔成竹,问道。

“一匹马,两个人,孔某倒是很希望能就这样走下去,这条路也永远没有尽头,臣好与公主从此,浪迹天涯。”

第155章

今夜明月高照,遍地银白。

郭嘉不回家,甜瓜和夏晚也不回家,孙喜荷包了一桌子的饺子无人吃,心里便有些打鼓儿。她和郭嘉的小厮河生两个,一里一外,就在门上静静儿的等着那一家三口。

从明挂树梢等到户户闭门,再等一等的,更声都响了。河生拍了把大腿道:“不行,咱们大少爷还从未这样晚的归过家,怕是有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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