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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146)+番外

太子虽嘴里叫着不服,到底不敢到皇帝面前去撞霉头,捡起衣服,骂骂咧咧出宫去了。

李昱霖转而进到皇后宫中,大雪天儿的,殿中一股极浓的药气,皇后有风湿,每逢雪天便要拿药汤泡脚活血的。

李昱霖开门见山道:“皇祖母,皇爷爷让我和文贞陪李昙年去宋州祭拜明月公主,你觉得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为何?”

皇后闭着双眼,恨恨道:“宠妾灭妻,抬晋王府而灭东宫的威风,他这是想让李燕贞那个孽种坐他的龙椅吧。”

李昱霖断然道:“不可能,皇爷爷并没有这个心思。”

毕竟兵权都在李昱霖手上,显而易见的,东宫稳如磬石,但皇帝宠爱李昙年,让世子替她跑腿,这叫东宫所有人都心里没底儿。

周后掀了掀眼皮,冷笑道:“那不是正好?趁着去宋州的路上一举除了李昙年,没她在你皇爷爷面前聒躁,晋王府也就彻底完了。”

李昱霖觉得皇帝此举定然别有深意,而显然,皇后和太子都帮不得他,苦思半晌,他还是打算把李昙年安安稳稳送到宋州去,毕竟于他来说,如今最重要的是求稳,求关东的兵权能够平稳过渡。

夏晚还是头一回入青睐殿。

这地方跟别的宫殿不同,虽说依旧是金砖御瓦的建筑,内里陈设却要简陋得多,进了大殿便是疾匆匆满头撞的翰林学士和六科都事们,这是他们的办公之地。

既不在御前,诸人自然要放浪得多。夏晚进去时,正听见给事中沈钰在骂一个都事:“夜来孤明月,孤你娘的明月,难道不知道明月二字犯了皇上的忌诲?把明月统统给本官改成霜婵去,快滚。”

恰公主进来,沈钰吓了一跳,立刻出座行礼。

夏晚笑道:“沈大人不必多礼,但不知郭侍郎的公房在哪一间?”

沈钰极忙,也不知道郭嘉进来了不曾,指着右侧道:“吾等在宫中值宿,并没有特定的公房,不过郭侍郎当在最里面那一间,公主是要本官带您,还是……”

外面落雪阵阵,这殿中未燃着地龙,也格外的冷,夏晚瞧见沈钰的手上密密麻麻的生着冻疮,心里也是一叹:于外头的人来说,能在御前行走是多么荣光的一件事儿,可瞧瞧这些可怜的内臣们,一个个满手冻疮,伴君如伴虎,给皇帝做近臣,真不是那么好做的。

她摆手说了声不必,一个人走了进去。还未进门,便听到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这是文贞的声音,她方才从太极殿出来,居然没回栖凤宫,而是跑到了青睐殿。

夏晚本欲转身就走的,再一转念,毕竟孔方孔提督是孔心竹的父亲,也是李燕贞的岳父,与晋王府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皇帝要借郭嘉之手杀孔方,她为了李燕贞和晋王府一府的人,也得将此事问个明白,是以,如今可不是耍小儿脾气的时候。

屋子里一间红泥炉子上正煮着味道浓郁甜腻的普洱。

郭嘉站在一摞到顶的陈年奏折之前,正在仔细翻查着什么,而文贞郡主坐在炉子前,芭蕉扇搧着炉火,大抵是在给郭嘉炖茶喝。

“甜瓜如今的字儿书的是真真儿的好,昨儿我给皇爷爷过目,他看了半晌,竟说,沈钰这字是书的越来越好了。瞧瞧,他竟把甜瓜的字儿看成是沈钰的了。”文贞笑嘻嘻说道。

郭嘉从折架上抽了本折子出来,背影清清落落,正在埋头翻着:“甜瓜懂事,皆是他娘的教养。”

听到敲门声,郭嘉以为是六科的都士或者翰林学士们,头也不回,够着高处一本折子:“想进就进,装神弄鬼敲什么门?”

“侍郎大人这话说的,不请自入难道就不是装神弄鬼了?”夏晚也生气了,厉声道:“本公主有话要与侍郎大人说,但不知您是否有时间?”

第116章

郭嘉正在抽折子,蓦然听到夏晚的声音,手一抖,用力过猛,扬天的折子啪啦啦的翻了下来,还好他躲的疾,才没给砸中。

这些折子本是一沓沓按着正反罗列的,一沓子砸下来,余的也啪啦啦全落了下来。文贞就在折架底下坐着,躲避不及,叫折子砸了满头,两只手还未护住头了,另一沓又砸了下来,若非夏晚眼疾手快把她拉出来,头都要给砸破。

把这狼狈的俩人从折子堆里救出来,那被砸翻的炉子又起了火,于是六科的都事们又全都涌了进来,扑火的扑火,救折子的救折子。

夏晚只远远扫了郭嘉一眼便转身出了青睐殿。

她没有抱手炉的习惯,因见文贞在殿外冻的直搓双手样,遂把自己的手炉递给了文贞。

文贞叫折子砸掉了满头的簪子,发髻也是散的,正在等她的婢子清霜替自己整理头发,忽而伸手,一把就拉住了夏晚的手:“姐姐,婚是皇爷爷赐的,他是皇上,咱们都得听他的,更何况,便与郭嘉成了亲,我将来定然会对甜瓜好的。”

夏晚心说,你们谈情说爱,总扯我的甜瓜作甚?

她道:“文贞,郭添是我儿子,也是你的小外甥,但跟郭嘉无关,你们成亲是你们的事与郭添没有任何干系。”

文贞像是准备好了要做晚/娘的样子,这叫夏晚觉得愈发好笑,她自打把甜瓜生在地上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会把他送给任何人呢。

说罢,她转身,孤身一人便踏进了那纷纷扬扬的细雪之中。

清霜替文贞理着头发里的灰烬,也是天生的敌对使然,悄声道:“郡主,那郭添是晨曦公主的儿子,您费心费力拿着他的字儿给皇上看,不是替晨曦公主做嫁衣么,何必呢?”

文贞摇头叹息,苦笑道:“世间最难就是投其所好四个字,你不懂,所以你是傻子。”

郭嘉如今心里最在意的就是甜瓜,他想听的,是有人跟他说甜瓜,想做的,就只有静静看着自家的小甜瓜越来越健康,书读的书,字写的好。而她时时在郭嘉面前夸赞,说甜瓜的好,才能真真正正走进他心里。

这就是所谓的,投其所好。

夏晚踏雪绕到青睐殿后,沿着一条内侍们扫开的雪径正往前走着,便听后面一阵疾促的脚步声,是郭嘉赶来了。

“这些日子,你为何总是早早就关了门。”他脱了那件弄脏了的紫色官袍,换了件梁清的武弁夫,一路疾行,正在系腰带:“好容易有一回门关的晚,我摸进去,你娘怎的在你床上?”

他要伴驾,寻常出宫也得到下钥的时候,摸黑跑到晋王府,绕着优昙居的院子直打转,就是进不到屋子里面去。

每每半夜骑在普宁寺和晋王府相隔的那墙上,像那啸月的狼一般,空有一身利爪,无处下嘴。

夏晚停在半途,冷冷侧眸,道:“郭侍郎,在水乡镇的时候,我记得经常有人给田狗剩送糖吃,是以惯的他无法无天,整个水乡镇非但没人骂他,人人都还要说声调皮孩子,你道为何?”

郭嘉道:“田兴旺惯的?”

夏晚摇头:“非也。是贪图想跟水红儿睡一晚的那些人惯的。”

盯着郭嘉,她道:“若有人想投你所好,可以,但切记勿要叫人利用了甜瓜。甜瓜的字往后勿要给皇上看,甜瓜的名字,也尽量勿要叫文贞在皇上面前提,皇帝的恩宠是把双刃剑,我受的已经够累,就不希望再把自己的儿子牵扯进去。”

郭嘉在雪中半眯着眼眸,道:“我不期你竟能看得如此之深。”

本来,他们来长安只是为了给甜瓜看病而已。郭嘉千防万防,就怕皇帝要见到夏晚,谁知最终没能防得住,此时深陷宫廷,再想抽身已经难了。

夏晚柔声道:“我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了,你在长安有人照顾也是好事,于你和文贞的婚事,我并没有觉得不悦,只是不喜欢别人利用我的孩子。”

细雪中她轻扭着两只冻青了的手,叫郭嘉想起她当年在水乡镇叫卖山货,亦是这样的细雪,街上连行人都没有,她只穿着件薄单衣,冷成那样,从早站到晚,卖不完就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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