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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田蜜事(132)+番外

她穿件月白撒花面的家常袄儿,暗花纹的提香缎裙,笑道:“姐姐可也会推牌九,我叫皇爷爷拉着推了半天,他非得说我一走他就输,拽着我不肯走呢。”

皇帝若偶然有暇,好推一把牌九,还专爱赢这些大太监们的银子,其实他们也是投皇帝所好,文贞郡主在旁时好递话儿,叫皇帝该出那张不该出那张,但在皇帝看来,就是文贞在的时候,自己赢面更多了。

这也是大太监们的生存之道,是这宫里种种不可说中的一项罢了。

文贞全然的自来熟,拉着夏晚就坐到了皇帝所居那暖炕侧的锦杌上。

皇帝一把掀了所有的牌,侧首过来,将自己怀中一只铜鎏金錾花海兽婴戏图的手炉送了过来,看夏晚捂到了怀中,怀里抓着张牌九,却是在问文贞:“此番跟着郭六畜出去,可开心?”

所以,这半个月,郭嘉是奉皇命,和文贞郡主一起出差去了?

文贞红着脸,抿着唇,却不答话。

天色阴沉,大殿中也是黯沉沉的。皇帝背对着窗子,脸色亦极为阴沉:“是郭六畜千求万请,朕才肯把朕的心头肉赐给他,只是今日本该赐婚,他为何不至?”

文贞实言道:“侍郎大人说,他出差半月,回来须得先回趟晋王府,看儿子。”说着,她暗中捏了捏夏晚的手,显然有很多话想跟夏晚说。

皇帝随即一声冷哼:“年姐儿与他早在七年前便断了夫妻情份,所以你不必为此而愧。朕会穷极天下,那怕费去十年二十年,终究要为年姐儿找个配得上她的丈夫。”

言下之意,是郭嘉还不够好,所以只能配得上文贞郡主,配不上夏晚?

夏晚刚要说话,外面马平忽而疾步走了进来,喜滋滋叫道:“大喜啊皇上,玉华长公主给您献了个大宝贝,正在前殿等着您呢,奴才伴驾二十年了,也未曾见过的宝贝。”

老太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但他一番言辞,足以激起皇帝的兴趣。他侧首道:“年姐儿陪朕去看看?”

夏晚不像文贞是真心实意喜欢和皇帝相处,立刻道:“来时受了些寒凉,皇爷爷容孙女告退了,让文贞陪您去,如何?”

皇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宝贝,能把伴驾二十年的老太监给惊成这样,带着文贞就走了。

夏晚自后殿出了太极殿,沿着游廊一直走到末尾,望着雕龙绘凤,五颜六色的琉璃瓦上往下飘飞的雪沫子,伸手刚掬了一缕,便见远极处,青松下站着个穿青袍的男子,遥遥向她招了招手。

雪滤去他的眉眼,独剩一袭青袍的清雅,立在风雪之中。

第105章

夏晚不知道郭嘉这两年在皇宫里笼络了多少人。

百福殿内外的人全给清走了,殿内静静悄悄。郭嘉走在前面,夏晚走在后面,俩人皆是大气也不敢喘,作贼一样。

直到进了寝室,夏晚一把合上门,又把窗帘都给放了,才道:“不要命了你,分明说不入宫的,怎的又进来了?”

郭嘉垂着一手,站在夏晚面前,毕竟身量比她高的多,侧首看了片刻,忽而一展袍袖,里面却是藏着一只热乎乎的暖炉。

揭开手炉,他道:“你大约很久不曾吃过这东西了吧?”

随着夏晚燃起烛台,郭嘉揭开暖炉的盖子,里面往外冒着一股子略带焦米香的热气。

夏晚深嗅了一气,挑起眉头来,下意识舔了舔唇,话说出来都含着口水了:“这是沓沓。”

郭嘉自暖炉中捡起犹还烫手的银汤匙,递给夏晚,柔声道:“尝一口。”

所谓的沓沓,是迁徙到汉地的鲜卑人才会做的一种饭食。上下两层是炒熟晒干后的米做成的饼,酥脆无比,中间夹着甜乳酪裹着的杏仁、葡萄干与松瓤等物,外热而内凉,甜透人心。

因为人们吃的时候太过香甜,无法形容味道,只有不停的跺脚,所以它才叫沓沓。

夏晚记得在水乡镇时,郭万担家每逢有大事,皆要做沓沓,那时候她和郭旺关系好,郭旺总是要悄悄儿的偷上两角出来,俩人坐在黄河边吃。那是夏晚有记忆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东西。

她拿银汤匙挖了一勺子出来,酥脆脆的米饼,和着里面甜甜的乳酪,又酥又滑,再加上一粒粒果仁碎儿,确实是她童年时的味道。

夏晚吃了一口,舔干净了勺子,见郭嘉一直站在侧首,问道:“甜瓜可还好?”

说起儿子,郭嘉脸上随即就会蒙起格外欣慰的笑来:“和昱瑾两个玩的极好,只是太傅有些不好,我特地请了沈钰前去教他和昱瑾两个读书。”

于父母来说,最重要的大约就是孩子的学业了。

夏晚再挖了一勺子,默默的吃着。

吃了半晌抬头,郭嘉倚靠在桌沿上,侧首,格外专注的看着她。

他一说话,脸上便泛起潮红来:“当年郭玉山在襄阳城锤杀李承业的事情你是知道的。因为那夜我将它挑了出来,皇上又开始重审,想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由太子主审,我负责陪审,文贞郡主则是替皇上监督,看谁说了真话,又谁说了假话。”

所以,这才是他这半个月,和文贞郡主一起出差的原因。

从抛出自己父亲是郭玉山的那一刻,郭嘉就彻底失去皇帝的信任了。太子势必会偏坦李承业,而一旦坐实郭玉山有罪,郭嘉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所以,文贞郡主于他来说格外重要,皇帝迷信文贞郡主的判断,要是她也一口咬定是郭玉山的错,父债子偿,郭嘉大约给李承业偿命。

所以如今于他来说,娶文贞郡主是能脱罪最好的选择。皇帝织了一个大网,猫逗老鼠一般,要他往里头钻呢。

夏晚埋头笑着,从乳酪间挑了只裹着糖浆的榛子仁儿出来,问道:“这东西谁做的?”

郭嘉拍了拍胸脯,道:“我,我做的。”说的就好像他真会做这东西一样。

夏晚再是一笑,道:“既我出不得宫,烦劳你多看几趟孩子,这宫里我呆的不舒适,吃喝也不尽意,我自己想办法,你也想办法,我仍是要回家去的。”

郭嘉深深点头:“好。”

夏晚于是站了起来,轻轻拉开门,见外面仍旧静悄悄没一个人,道:“趁着无人,你快走吧,毕竟皇上要赐婚,你是文贞的准女婿,叫人瞧见你呆在这儿,只怕不大好。”

郭嘉俊白的脸上泛着丝潮红,也不走,默了片刻,道:“晚晚,今夜这殿里不会再来人的,能否留我住一晚。”

夏晚断然道:“我阿耶还在鹘州,如今可不是你可以任性妄为的时候。”

卧房本就窄,此时格外的闷热,夏晚起来解了外衫,里面只有一件青缎面的对襟旋裳,一只玉腕上戴着只赤金缠丝手镯,和一只白玉镯子轻碰着,细响。

郭嘉硬着头皮又赖了半晌,道:“赐婚不会成功的,我郭六畜只有夏晚一个妻子,这无从改变。”

夏晚噗嗤一笑,道:“快走吧。”

恰就在这时候,外面忽而有人高高唤了一声:“郡主!”

随即一人唤道:“姐姐。”是文贞郡主,她居然来了。

那文贞不过二八年华的小娇女儿,虽说知道夏晚和郭嘉曾成过夫妻,但和这后宫中的所有人一般,都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而且皇帝正在替她和郭嘉指婚。

夏晚正欲出门,郭嘉忽而伸手一把就带上了门,咔嗤一声将门锁死。

守在外面的是那小内侍王应,跟在文贞郡主身后,赔着笑道:“郡主,咱们公主真的还没有回来,大约是见这雪下的好,到御花园去赏雪了,不如,你再到御花园找找?”

文贞一看王应那躲闪的眼神,便知他是在撒谎,笑道:“王公公,本郡主真的是有极重要的话儿要跟姐姐说,你好好儿去传话,她会见我的。”

王应摊着双手道:“公主是真不在,瞧瞧,她的婢子们都不在,郡主您就别难为奴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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